时间倒回在一周前,小玉头靠在我的肩上:“哥,我们做一次吧,你想怎样都行。”我摇摇头拒绝了:“小玉,你的好意我领了,可今天不行,我不能趁人之危。”出门后一路上我边开车边想,这是为什么?送上门的货都不要,我是嫌她脏吗?好像不是,我经常混迹于这种场合,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躯。是想在她面前树一个好印象吗?也不完全,我又做不到出入淤泥而不染。是太熟了不好下手吗?好像有点。但最根本的是什么我始终想不明白。
贵人小玉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推我,李哥李哥地叫唤,我转过身来,昏黄的灯光映射下,一张脸纯如杧果,身着白绿相间的nike运动装,是小玉:“哥,你喝多了?门都没关。”
“是吗?哦,我就是给你留着的。”我双手撑住,身子直立起来靠在床上,嘴唇干涸,嗓子有一团火,“几点钟了?”我有气没力地问了一句。
“两点了。”小玉在床边坐下来,表情似有些不自然,马上她又站起来,“我去冰箱拿瓶饮料给你喝。”小玉递来一瓶可乐,我一饮而尽,连着打了几个气嗝,酒气带走了不少。
然后两人无话可说,小玉低着头,我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我打破沉默:“小玉,拿根烟给我。”小玉从包里翻出一盒七星,掏出一根拿上火机凑过来给我点上,我顺势把她拥入怀里,小玉温顺地倒下,头枕在我的胸前,长发摩挲着我的下巴。
又是一阵沉默,我们谁也没说话,房间里静得可怕,唯有小玉用手摩挲着洁白床单的沙沙声,直到香烟在我手中燃尽,烟灰掉落在地毯上。
小玉握住我的双手,垂下头,长发滑落遮住她的脸,表情如云里雾里看不见:“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小玉,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帮你吗?”
小玉摇了摇头,不发出声音。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表面风光,内心虚弱,其实在根本上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不,不一样,我是出卖肉体,出卖灵魂。”
“傻姑娘,一样的,我也是在卖,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干,我们只是出卖部位不同的区别,说得深刻一点,我比你更龌龊,你一不偷二不抢,明码实价,而我坑蒙拐骗,尔虞我诈,灵魂早已不知所终,我都弄不清我现在是怎样的一个人,搞不明我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快乐之源究竟在哪里。”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哥,我有时也这样为自己解脱,可社会不这样认为,说一千道一万,干这行还是见不得人的。”
“唉,社会啊,真是……”
“哥,你今天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也许是吧,但另外来说我解脱了,解放了,这样说来未必不是件开心事。”
我把小玉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行了,直起身子朝里面挪了挪:“算了,小玉,你坐过来,靠在床头。”
小玉顺从地依我的话做了,我倒下身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我好累,你抱抱我。”
小玉搂住我的肩,手指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浑身放松下来,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我的儿时,我要体会这片刻的宁静和安详,过了一会儿我半睡半醒地说:“小玉,给我讲个笑话吧。”我知道她的手机里经常有新段子,就算是苦中作乐了。
“噫,你提醒我了,刚才我遇到你的一个朋友,还用手机录了段视频呢。”
“什么东东啊,好不好看?”我现在对所谓的朋友已经毫无兴趣了。
“喏,你看看再说吧!”小玉将手机从包里取了出来递给我。
我终于明白了梦里为什么会出现小玉,或许是去竹仙洞烧香后神灵给我的暗示,或许普陀山那老道说得没错,一个女人害了我,另一个女人又成全了我,刘欣让我家庭公司不得安宁,而小玉今天就是我的命中贵人。
我抖着手看完那段视频后,从床上一跃而起,伸长脖子朝着房顶哈哈哈,哈哈哈狂笑六声,强烈的声波搅动了呆滞的空气,在房间里刮起了一阵风,连窗帘都被震动了,沙沙作响,然后笑声再穿过墙壁,越过窗户,回荡在酒店黑漆漆的上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缥渺恐怖。小玉不明所以地呆住了,我俯下身双手把她抱起来:“小玉,你是我的贵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哈哈哈!”
我起死回生了,我体略到了那绝地反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极乐快感。
一股热流霎时从丹田处生起,然后在身体内上下左右四处流窜,马上我就感觉到周身膨胀,浑身溢满了力气。
完事之后我瘫倒在床头,浑身是汗水,歪着头对蜷缩在我怀里的小玉说:“你不是说女人的高潮和钱后面的零成正比吗?我今天可没钱给你。”小玉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抬起头看着我莞尔一笑:“哥,你是唯一的例外。”
搂着小玉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感觉肌肉酸痛,浑身无力,我艰难地爬起身靠在床头,床头柜上放着一部手机,下面压着一封信,床单上一大片被液体浸湿的印渍,那是昨夜疯狂的罪证。
哥,我幻想过你找我出台会是什么样子,甚至我渴望和你有肌肤之亲,直到昨晚,不敢说你拥有了我,但我终于能躺在你的怀里,虽然时间很短,虽然我明白今生就只此一次,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但我想告诉你,我满足了,我真的很快乐。
没有哪一个女人不渴望爱,但自从我第一次站在客人面前任人挑选时,我就意识到,纯真的爱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本来我应该为人师表的,现在却沦落到为人不耻。走到这一步我很后悔,甚至还责怪父母,如果他们有权有势,哪怕只要他们有一点稳定正常的收入,我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每当我过年一回到家,他们把喂了一年的猪杀掉,把我上一年带回去给他们,但他们舍不得喝,已经有些发霉的奶粉冲泡给我喝,然后口口声声说他们不喜欢喝时,我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终于意识到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不争气!
我还是要感谢爸妈,他们给了我姣好的容颜和身体。开始做这一行时我羞于承认自己是大学生,因为我觉得那是一种耻辱,到后来我就麻木了,甚至还主动提及,因为这个招牌能给我招来更多的客人,从一开始的羞于承认到3个月后的主动交代,这是多么快的一个变化,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钱。
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曾经有两个姐妹上岸去公司做文员和去酒店当服务员,但没到两个月她们就回来了,老板和客人的刁难,付出的辛苦,而一两千的工资,吃惯了生猛海鲜,哪里还咽得下粗茶淡饭。所以干我们这一行最后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年老色衰之后回到内地开个小店,然后再找个老实但没钱的男人嫁掉;另一条就是一直做下去,价钱从800到300再到50,然后就吸白粉,某一天或许会死在桥洞下、墙角边。我已经很清楚地看见我的明天是什么样子了。
李哥,从来没有人尊重过我,除你而外,你昨晚的一番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本来我早已打算将一个女孩子的满腔柔情深埋心底,永远不对任何人讲起,包括我的老公——如果我有幸还能拥有的话,可不知为何这次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强烈地想把它们讲述出来,倾诉出来,现在即便我出门被车撞死也无憾了。平日我讲的,周围人说的全是粗话流话,今天对着你,虽然还流露着粗鄙,但我特别想说得文雅些,这是我曾经的状态,好像又找到了,真好。
哥,手机留给你,那段视频对你很重要,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用知道,只要对你有用就行了。
再见了,我的爱人!
我再一次打开那段视频,万老板、陈世风、杨雄伟和一帮小姐在金碧夜总会总统套房狂欢的场面跳了出来,一个个左搂右抱,丑态毕露,声音嘈杂听不清楚说些什么,但这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在一起,而且是在干不正当的事就够了,这足以给他们致命一击。
我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倾洒进来,外面阳光明媚,我看见太阳在遥远而朦胧的地方朝我微笑,世界在我面前重新开阔光亮起来。
青青走了
我驱车去公司,路上给耿福贵打了个电话。公司里没几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不自然,不在的估计都另谋出路去了,我摇摇头冷笑了一下,直奔向办公室,将手机里的视频转到电脑里,copy一份进U盘,塞入包里,然后将小玉的手机放进保险柜,一切稳妥之后,耿福贵也赶到了,我将包紧紧地夹在腋下,边朝外走边对他说:“在办公室等我!”
耿福贵抓住我:“我跟你去!”
我想起昨晚的话:“不用了,放心,我不是去大闹科美。”然后诡秘一笑,将嘴凑近他耳边,伸出手挡住,“绝对是天大的利好!”
我无声无息地拐进雷总办公室,微笑着将U盘递给她,在看的过程中雷总沉着脸,一言不发。看完后第一句话就问:“这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说没有,就只给您一个人,我也不想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毕竟对科美是件不光彩的事。
“那录制视频的人呢?”
“您放心,她和我们毫不相干,而且我给她一笔钱打发她离开珠海了。”
雷总赞许地点点头,站起来在办公桌边来回踱步,一会儿停下来竖起食指:“那好,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东西你有没有留底?”
我说没有,我绝对相信您。
雷总两眼盯着我:“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是白问,你们做生意的,不可能没有。不过我相信你一回,那我们就订个君子协定,你不要对任何外人说,更不能报警,至于招标的情况我会重新考虑!”
所谓响鼓不用重捶,明人不用细说,我完全领悟她的意思,连连哈腰说:“一定,一定,您尽管放心。”然后起身准备离开,雷总叫住了我,走到面前,欲言又止,又似在搜索说辞,我有点紧张,呆呆地望着她,雷总顿了顿说:“小李啊,谢谢你对Victory的照顾。这句话我一直想说,但碍于工作的关系身不由己,希望你能理解。另外呢,青青买的那套衣服我收下,但下面的东西你要拿走,而且现在就去。这东西我没有第二天就退给你,是不想让你担心,当时我和Victory合计好了,招标结束之后退还给你,不管你能不能中标。你自己做老板不容易,但要走正道。”
我点点头,作洗耳恭听的虔诚样。雷总接着说:“还有,你还年轻,本性也不错,但我想提醒你一句,青青是个好姑娘,你要多点时间陪她,对她好一点。人啦,有时候对别人的小恩小惠感激不尽,却对亲人一辈子的恩情视而不见。记住,要把家人当成最重要的客户!”
我的记忆闸门瞬间打开,如电闪雷鸣般惊醒:那天在梦中雷总对我就是说了这句话!
我被感动了,眼睛有了一丝的泛红,鼻腔些许发酸,我伸出双手握住雷总,抿着嘴点了点头:“好的,我一定牢记您的教导!”
我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静候佳音。车行驶在九洲大道如丝般顺滑的路面上,我得意地笑了,干这些是我的长项,如果说将追求青青的诗在食堂里播放,效果如同一颗原子弹炸开,那这次我把U盘化为一把瑞士军刀,悄无声息地直捅向对手的心脏,一刀致命。
路边的彩旗和灯笼迎风在朝我招手,两旁笑吟吟的路人在向我致意,和昨日同样的场景,却是不一样的心情,圣诞节快到了,紧接着是元旦,今年可以过一个很舒服安详的节了。我想起了雷总的话:“要把家人当成最重要的客户。”一句话点醒了我,我曾在金钱面前迷失了,对钱顶礼膜拜,有奶便是娘,而忽视了身边爱我,关心我的人,我决定要好好待青青,今天晚上就带她去吃顿燕鲍翅,这玩意我都吃腻了,青青却还连见都没见过。春节再带上她去巴厘岛度假,重温一下两人世界。还有多多,我答应带他去香港迪士尼好几次了,却一直未成行,这次不能再失约了,元旦就去。对了,叫上耿福贵全家一起去,我亏欠他,他也亏欠家庭太多,就算是我们两家共同度假。想到这些我甚至对雷总会给我什么样的结果又无所谓了,如果家庭不幸福,成功了又能怎样呢?
我要把我的打算马上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拨通了家里电话,是儿子多多接的:“乖仔,爸爸过两天就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多多不像往日的兴奋,也不回答我的话,只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些诧异,说怎么了,有什么事?
多多在那头停顿了一下:“我害怕。”
“怕什么!大白天的,你是小小男子汉,妈妈没在家吗?”
“妈妈出去了,我,我真的害怕。”儿子的口气很执拗。
“出去了?去哪里了?她没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