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再次从澳门回来耷拉着脑袋,不用问就知道肯定输光了。“怎么样,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吧?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来。你姐夫我是交了好多学费的,你以为开赌场的人是吃素的啊。”小军坐下来叹一口气:“也怪你,赢了那时为啥不拉我走,还要给我开房住一晚,早点走我就不会输了。”我拍拍他的肩:“你别这样不知好歹吧,就当玩的是心跳,你不想想,真要这么容易挣钱那澳门人都不用上班了。”
我送小军到拱北车站,让他自己搭车去白云机场,将一大包烟酒交给他,然后训导他:“要学好,搞销售是个大染缸,但你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小军朝我鬼笑:“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已经染得不可救药了是不?”我捶了他一拳:“回去告诉爸妈,叫他们不要操心,明年我接他们到珠海来住一段时间。”
后来我才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再实现的了。
从车站出来,时间已近中午,我蓬头垢面冲回家,一到家就看见餐桌上放着一大碗汤,从书房里飘来一个声音:“老公,把那碗天麻虫草汤喝了,是专门给你煲的。”我笑了笑,大声回应说老婆辛苦了,你现在是大忙人还知道心疼我。“谁叫你是我老公呢!”青青大声地回应,声音如五月的阳光,山野的鲜花,让人心旷神怡。
一会儿我醒悟过来,暗暗叫声不妙,蜜糖背后总藏有匕首,青青现在也学会了这一招。刘欣的事与其让她问还不如我坦白,这是我的教训,瞒不住的事一定要主动交代才能有好结果。我把一大碗汤喝完,走到书房门口,青青正坐在电脑前忙不停地变换着QQ窗口聊天,滴滴滴的声音响个不停。
“老婆,跟你说件事。”
青青转过身来:“说吧,准没什么好事。”
我把手放在青青的肩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内线没告诉你?”
青青愣了一下,诡秘一笑:“我听说是我听说的,你该说什么是你的。”
自从青青从青岛回来后,对我的看管抓紧了,她把乐乐发展成了她的内线,主动叫乐乐去逛过几次街,借口说是让年轻人的眼光帮她参谋一下,这点开始我一直蒙在鼓里,如果不是乐乐主动交代我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欣挪用公款炒股,我们决定将她开除出公司,她一时想不通吃安眠药自杀,现住在医院里,我去询问过她一次,主要是想把钱追回来。”
我特意把顺序颠倒过来,目的是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主动。挪用钱和自杀的事是瞒不住的,与其让她从乐乐那里打听到,还不如我主动说,至于时间顺序和其他,是很难对证的。
“是吗?”青青扬了扬眉毛,“这么优秀的人才你不心痛吗?李总!”
“优秀?她算得上优秀吗?”
“你不是一直说她能干,没人能替代他吗?”
“是我说的吗?是林升说的吧,我早就想炒她鱿鱼了。”
“公司开除?是你还是林升?怎么我们一向怜香惜玉的李总也干得出这种事来?我可听说别人主动辞职有人还想挽留她。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像个男人,要敢作敢当嘛!”
被青青戳到痛处让我不堪难状,说话也期期艾艾不自然。
“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想挽留她,有病啊,就算挽留也是表面之词,如果她跑了我们到哪里去找她要钱?就像你欠了银行一千万,银行还不得把你当爹妈一样供起来,难道还会告你去坐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的不明白?”
“哼,我早就说过她不是好东西!”
“是,老婆大人,你真的很英明!”
“你别跟我贫嘴!”
“没有,我是发自内心佩服你的高瞻远瞩,老婆,来,老婆我帮你削个水果。”不待青青表态我就开始动起手来。
青青仍是奇怪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说:“你尽管忽悠吧,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和杨惠准备在免税商场开个服装店,资金有缺口,你得投两万块钱。”
看到青青已经不再较真,我舒了口气,大手一挥:“钱的事好说,刘欣挪用的钱已全部追回来了,两万块明天到账,就权当风险投资。”
青青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来:“不用了,就用这里面的两万元就好了。”我有些吃惊,抢过来一看,居然是我送给雷总的那张卡:“这,怎么回事?”
“昨天雷总打电话给我,叫我和多多去她家里吃饭,走的时候还把这个交给我,叫我交还给你。”
我拿在手上有些不安,这雷总也太不近人情了,她这样弄是啥意思呢?
青青抓住我的手:“雷总还要我告诉你,家是疗伤栖息的港湾,不是旅店,不能只顾赚钱不顾家。”我说:“雷总说这些干什么,是不是你在她面前说了我的不是,你去和她聊这些干什么?”
“我也是为你着想啊,说你一天在外面很辛苦,是想博得雷总的同情和关照哦。”
“是吗?”如此看来青青的话也有三分道理。
“而且啊,她还给我说了,她老公是得胃癌去世的,那段时间她工作很忙,老公经常胃痛,她没注意到这一点,还以为是普通的胃病,到最后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死的时候才40岁,雷总很后悔,给我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质问杨雄伟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登天。我致电杨雄伟:“兄弟,你不是对东莞感兴趣吗?要不今晚我们跑一趟?”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传来“老婆今晚我要加班”的声音。
摇头丸事件发生后,我意识到这件事的处理还欠周全,我不应该说我想一个人兜下来但兜不了,事情明摆着是这样,做得巧妙点,我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说牺牲我一个幸福你全家!逼着杨雄伟去感动。至于小美要把他供出来,警察非要去找他,那就不是我能掌控的,至少我是竭尽所能了。所以杨雄伟对我颇有微词,说我缺乏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现在我得加紧对他公关。
在常平五星级的豪庭酒店的桑拿区,璀璨夺目的吊灯,厚实的大理石服务台,身着制服彬彬有礼微笑鞠恭致意的员工,走廊墙上是轻纱遮体的古代仕女画,一切是那么的美轮美奂,犹如进入古罗马宫殿。一位手持对讲机身着黑色套裙的部长在前侧身带路,每一根大理石柱子转弯处总站有一名服务员,见我们走来,远远地就30度地哈腰:“老板晚上好!”一路走一路问好之声,真如帝王出巡。杨雄伟手抚下巴甚为得意:“不错不错。”我朝他的肩膀拍了下:“不要激动过早啊。”
我越把自己说得下贱,越能让杨雄伟觉得跟我在一起不但好玩,而且放心,他深谙坏事一起干方能保平安的道理,比黄力有经验多了。
我们开车回珠海,快到关口时我装着不经意地问:“万老板找过你是吧?”杨雄伟愣了下:“哦,他到公司来过,说要全力支持我们。”
“我说的不是这次,是那天晚上在宝胜园酒家。”我的声音很平缓,眼睛盯着前方。
杨雄伟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实话告诉你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要我帮他。”
“你答应了?”
“老李,我们内部分析过,看好的还是南兴和你们,但只用一家是不可能的。”杨雄伟说得不紧不慢。
我不再问话,就这样一直沉默着,黑黢黢的夜是那么深沉,偶有一辆车从后面晃着刺眼的大灯从我车边飞驰而过,车到他家楼下,我取出一个存折交给他,说:“这是澳门大丰银行的存折,以后我的钱就打到这里面,这样比内地的中资银行安全。”杨雄伟看了我一眼,然后将存折放入口袋中,说了一句:“你有心了。”当他推开车门准备下车时,我平静地说了声:“老杨,你不会出卖我吧?”
与耿福贵交恶
林升说黄正龙打来电话,问我们投标的事进展如何,把握大不大。我意识到是林升这家伙借黄正龙的口来逼我了,说你告诉他,一切顺利得很。然后我告诉林升:“马上就可以拿到科达的100万,保证金和货款绝对没问题!”林升脸露喜色:“太好了,是你亲自去拿吧,不能再有闪失了哦。”我说那当然,一定要我亲自出马才拿得到。林升说这事一解决那我就放心了,晚上我等你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我说不要了,你有这点时间去雷总家,去陪你那个小老乡校友聊聊天,增进感情,林升有些为难:“这,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有年龄差距。”我说你没话找话说行不行?我当初还不是,再没话说废话都要上,就算手段有些老土,但至少让他感受到我们想和他好,你原来搞采购不也觉得这样很受用吗?
林升仍有畏难情绪,我说你比我和他更有共同点,他不是在纽约大学念商科吗,和你这个经济学本科,MBA有共同之处,你从这方面下手嘛,再说了你不是一向说美国好,是天堂吗?那你可以向他了解些情况嘛,这些都是话题,你主动点好不好?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干这事。还不是看在你素质高的份上,要是耿福贵能干这事,我早就叫他了。
林升终于同意了,我心里哼了一下,这样一番入情入理的劝说,你再不听那不是我的水平低,实在是你油盐不进了。
立刻又打电话给耿福贵:“你告诉方总,就说我昨天与科美的高层沟通了,他们的事绝对没问题,一年可以做5000万,叫他马上签合作意向书。”
我刚到办公室耿福贵就回来了,看他那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方总说他最近太忙,元旦后他会过来再谈。”这家伙真是大大的狡猾,我们12月20号开标,到元旦招标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那就不一定是和我们谈了,那是要和赢家谈。我说那意向书他看了没有,耿福贵说他根本没看,我又问:“那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人家科美的高层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可以试着和他草签一个嘛,反正又不是正式合同。”
“转告了,你李总的指示谁还敢违抗。但不要以为别人是傻瓜,就凭一句无法证实的话就会和你签。方总人家也是做老板的,事情还没明朗之前他怎么可能签。”
我不爽的情绪又上来了,说正是因为有困难才要你去做这件事,签了才能防止他去找南兴,等事情明朗了我还和他谈个鬼,直接就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耿福贵急了:“你醒醒好不好,不要把别人都当做蠢猪!”我忍不住火了:“如果都是这样顺理成章的事,那还要你们这些做销售的干什么?叫头——”我差点把林升那句名言说了出来。
耿福贵一听也跳起来:“你光在背后指挥,想得天真又简单,不直接面对他哪会知道事情的麻烦。我可以听你的,但别人不会啊。”
我一拍桌子:“如果我都听你们的解释,那还做什么生意,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等死算了。”
我感到外面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林升推门走了进来,看着我们像两只脸红脖子粗的公鸡,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然后又去拍了拍耿福贵。我点了一根烟,然后啪的一声将火机丢在桌上。
“还有,老耿,彭前进和小芳吃饭的情况你可没告诉我,他是向你汇报过的。”我准备要挑他的刺了。
“我不是去深圳了吗?”
“去深圳你也可以电话里给我说!”
“又没什么重要情况,晚点说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小芳和何老板是亲戚,你知不知道?”
我最近一直很压抑,想发泄但自己腰又不硬,今天不知怎么了,情绪很差,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林升把我拉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方氏那边不用急嘛,合不合作得成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