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前两天我刚请她吃了餐饭,她说雷总已指示三家的方案同时开标,取条件最优惠的前两家,到时她和杨部长还有路部长三人会参加招标会,当场公布结果。”彭前进一口气地说了出来,好像是想减轻被我发现上班QQ聊天的罪过,末了还补充一句,“她还是很看好我们的。”
在一次公司管理会上刘欣建议封掉QQ:“他们没事就上QQ聊天,影响工作。”被我否定了:“要人性化管理嘛,给大家些自由,人家那些外企大公司有免费的咖啡饮料任喝,一年还有一次免费旅游,我们虽然是小公司但也要有气度嘛。”林升说:“你这种办法适合对自觉的人,遇到不自觉的就让他占便宜了。”我说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不要把大伙儿都当贼来防。散会后我找林升算了下账,上QQ最多花点电费,一天还不到一度,相比每个月多发他们几百块工资,或者公司花钱买咖啡饮料来说少之又少,就当做是一种福利也好吧,你让他们上,思想愉快,对工作也有利哦。林升笑着对我说:“你的成本收益核算法真是运用得炉火纯青,已经大大超过我了。”
我点了点头,问彭前进还有没有别的情况,彭前进迟疑了一下:“好像听她漏了一句说她跟何老板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再问时她就不肯说了。”我皱了下眉头,这小芳姓付,老板姓何,名字上表面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但宁错信信息也不能错失时机。我要彭前进晚上约一下小芳,就说我专门请吃饭,他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我马上联系。
我起身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膀:“以后有什么最新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哪怕再晚,不要等我问你时才说。”
“我已经给耿部长汇报过了。”
“重要情况可直接告诉我!”
“这,”彭前进有些为难,“会不会是越级?”
“越什么级?我们是小公司,没那么多臭规矩,只要是对工作有利怎么干都行!”
彭前进马上立正:“遵命,老板!”
隔天我表扬了彭前进,说你提供的线索有价值,小芳肯定和何老板有关系。彭前进说她承认了吗?我说她倒没承认,但从她的反应可以判断出来。彭前进说李总你真是个高人,不愧是阅人无数,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说你小子擦鞋擦得挺光亮的,但不要拿对付客户那一套来对付我。彭前进马上回应:“李总,我是发自内心佩服你噻!”我拍拍他的肩:“孺子可教也。”
我自己做过下属,知道下级要经常和上级玩斗法,下属让领导觉得下属能干只是表面的聪明,让领导意识到领导优秀才算真正的聪明,是背后的聪明,这是做下属对付老板的策略之一。彭前进就有这种天资,我知道他肯定晓得小芳和何老板的关系,却故意让我给看出来,给了我虚荣感、满足感,虽然假但还是舒服,所以我能理解皇帝们即便知道了残酷的真相却也想听虚假的美言。古往今来为什么总是小人得志,功臣死翘翘,总有它的道理。
大人物嘴紧胃口大,小马仔口松要求少,和基层接触也有好处,给他一点甜头他就恨不得把心肺掏出来给你。我批评过杨宏能,说你一心去巴结领导和大老板干什么,他又不会提你当官,也不会借给你一分钱。杨宏能说那可不一定,至少我说出去好听啊,我和某某市长局长吃过饭,和马仔混能有这种感觉吗?我说你这样去糊弄那些猪脑袋还行,市长局长天天在外面吃饭谁记得你,有本事你找他批块地,你不用做机了,我也不行骗了,我们去整房地产,赚大大的钱。
从小芳嘴里我知道万老板昨天也到科美拜访,见了雷总和杨雄伟,还一起在拱北叠石吃了顿饭。“具体内容嘛,也没有什么,只是表了态。”小芳的话倒可信,但也没可能就这么简单。这事杨雄伟没给我讲过,得问问他到底还谈了什么。
我看了一下手表,才21点,打杨雄伟的电话,一直占线,于是打给路强,他那边稀里哗啦的,麻将正酣。“赶快过来买码!”他在电话里召唤我。“还有谁?”我想心里先有个底,他说不用问了,都是你认识的赌鬼,限你10分钟到华骏酒店来。
我翻了一下包,才3000多块,弹药不够,于是赴夏湾的中国银行ATM机取钱,车经过宝胜园酒家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是杨雄伟,我觉得奇怪,悄悄把车停在旁边的树底下观察,他身后又有个人跟了出来,仔细一看,是南兴的老板万宝胜!我心里开始打鼓了,这两人走到一起了,形势不妙啊。正当我在猜想的时候,路强的电话又来了:“还没到?”我说快了快了,在取钱。“那就多取点,我他妈的都被他们三人搞光了。”我随口应付:“好的好的。”收了线我仍在琢磨,咬咬牙拨通了杨雄伟的电话:“老杨啊,在哪儿?要不要出来耍一会儿?”杨雄伟在电话那头很肯定地说:“不了,正和老婆在外面散步呢,改天吧!”
王跃这张牌
一走进房间,里面烟雾缭绕,路强、杨宏能、夏老板和余老板四个人正埋头苦战。我说每次打电话,你们不是在麻将桌上就是在去麻将桌上的路上,杨宏能反将我一军,说总比你好,你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去床上的路上。
看到这热腾腾的气氛我的精神就来了,“啊啊”叫了两声,每人丢了根烟,问谁手气好,路强骂了一句,说他妈的今天他们三个杀我一个。我说要不要我给你换一下手气?路强马上否定:“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
我拿了四条码,问够不够?路强说再加四条。这家伙输急眼了,想弄大点几把就扳回来,我拐了他一下:“不要急,慢慢来。”杨宏能边理牌边说:“江湖规矩买码中途不能退。”我说行,奉陪到底。
我买码的手气一般般,玩了半小时没什么输赢,路强仍在输,一把叫三六九条三飞的牌还被夏老板的卡二筒自摸,典型的黑到家了。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一看是王跃打来的,我赶紧走到洗手间将房门关起来。王跃声音很低,说事情办成了,我心中一喜,不放心连问了两遍说没被人看见吧,王跃说绝对没有。我说那行,半小时后我们在夏湾的天语茶社见面。
我从洗手间出来,边提裤子边说:“各位,不好意思有急事要外出,等一下回来。”杨宏能骂我:“就你事多,打个麻将都还要去会女朋友!”我说没办法,谁叫我命贱呢。一直不吭声的夏老板发话了:“你上次不是问正常多长时间做一次吗?我告诉你,美国最权威的性学专家说了,男人一生中最多5000次,正常人也就3000到4000次,你算算吧,自己还剩多少!”
我的裤门拉链有点卡住了,一时拉不上,我有点急:“放心,我现在不到1000次,还早得很!”说完边扯拉链边往外走。
在电梯里我发了条短信给路强,叫他一个人下来,不要声张。一会儿路强就到了我车边,我塞了个鼓鼓的信封给他,说这2万块是给你补充子弹的。路强也没推辞,说了声谢谢就赶紧往怀里揣,然后急匆匆说你们的样品测试明天出结果,肯定没问题,亿立的今天来过,招标会我也参加,到时单线联系。路强一口气说出来然后转身要跑,我赶紧叫住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电话卡,说这是个新的神州行号码,到时就用这个联系,用完就丢掉。路强瞄了我一眼,说还是你当老板的做事周密。
我知道路强这家伙说话太直没心机,在这之前他老是把自己的喜好表现出来,有一次我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偏向我们太明显,被上面怀疑了好多事反而不太好办,但他也只学得这一招,所以好多事还得教他做,替他考虑好,既保护他也保护我自己。不像杨雄伟和黄力之流,比泥鳅还滑头,不用我交代他们就知道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急匆匆赶去与王跃见面,我给他点了壶台湾高山乌龙茶,要他把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一遍:“不着急,慢慢讲。”我试图在王跃的陈述中嗅出些或许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东西来。王跃啜了一口茶,水太烫,他马上吐出来把杯子放在桌上,扭了一下身子开始讲述:黄力接电话的时候开始还很不耐烦,嘴很硬,“蒙谁呢?”直到王跃把录音放在手机边,黄力这才软下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问王跃到底想要干什么,王跃说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那100万的货款收回来:“货是我发出去的,收不回来要被扣钱,今年算是白干了。”挂断前黄力突然冒出一句:“是李总叫你这样干的吧?”王跃回答:“李总倒是没叫我这样干,我是被逼无奈的。”
黄力的这句问话有些出乎意料,在这之前我已交代了王跃,包括怎么讲,黄力会怎么问,怎么回答等等。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样回答也行,不过按常理来说你应该赖在我身上更合理一些。”王跃有些结巴:“李,李总,我哪敢往你身上赖。”这家伙的脑筋还是转不过弯,这个时候把我劈得越干净我的嫌疑就越大。末了王跃还是不放心地问一句,“这样做是不是太阴毒了,他会不会报警说我敲诈?”
我拿出成竹在胸的样子:“绝对不会!你想想,报警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自己首先完蛋!不但家庭破裂,工作也保不住。王跃啊,我们不是主动害人,是被迫反击,虽然手段是狠了点,但男人要成大器,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对吧。你是个好人,但我还是要送你一句话,太好了也不行。打个最简单的比方,蛇越毒用处越大,明白吧?”
说老实话,对黄力会不会报警我也没绝对把握,要不然我干吗叫王跃去干这事,多一人知道还多了份风险,不过我想即使王跃知道我把他当枪使,他也不得不干,因为他需要钱。但有一点我给王跃讲得很明确,就只要那100万货款,黄力个人的钱一分不要,这是原则,到这个界限只是经济纠纷,越过这条线就涉嫌敲诈,所以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报了警也不怕,我给王跃吃了这颗定心丸。
和王跃一分手我就关机,急匆匆赶赴麻将桌。我知道黄力这小子一定会将我的手机打爆,我要让他急得一晚上睡不着觉,要让他尝尝这个经常发生在我身上的滋味。由于没有了手机骚扰,加上黄力的事令我出了口恶气,手气出奇好,我问杨宏能和夏老板:“有个朋友想借点钱周转,200万,10%的利息,一个星期还,你们干不干?”
“你为什么不借?”杨宏能斜着眼问我。
“我没钱啊,你知道的,科达那100万一直还没收回来呢,科美又要交100万的保证金。”
“不会吧,你这么大公司这点钱也拿不出手?那你手头有多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心想说太少了也掉价,随口说道:“四五十万吧。”
“嗯,那要不这样,我们联合借给他,你拿50万,我和夏老板出150万行不行?”
我突然明白了杨宏能这一招的用意,他一定要把我拉上,宁可少赚点,但这样保险。我不由得暗暗佩服这家伙的精明。
我马上拨打侯劲的手机,但一下子傻眼了,电话已停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