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辉的到访
林升问我原来我深圳那家厂的老板是不是台湾人,名叫方永辉?我想了想,说好像是的。林升接着说王小丽的老公就叫方永辉,在深圳开注塑厂。我说天下真有这等巧合的事?不过幸好我现在和方老板没瓜葛了,我的朋友搞了他老婆,说到玉皇大帝那里都是对不住人家的。
方永辉的到访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是带着总经理助理杨大刚,也就是我原来的部门经理,开着深港两地牌奔驰车直接到了我公司。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觉似曾相识,直到那长得有些头大脑圆的人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说,小李,不李总,我是杨大刚,这是方总,深圳方氏公司,不记得了?
我脸上马上展开职业性的笑颜:“记得记得,你教导我的话一直铭记在心,只是方老板大驾莅临,没有准备太失礼了。”然后赶紧请他们到会议室入座。趁吩咐员工上茶倒水的同时,我的脑筋飞速转动,他们突然登门是何目的?是为林升和王小丽的事?或者……
看他们的样子又不是气势汹汹来问罪,但亦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一时猜不透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只能以静制动,相机而行。
我坐下来客套寒暄,说感谢方氏公司对我的培养,在那里上到了来特区的第一堂课。方总说赌博事件发生时没人给他汇报,一周后从台湾过来才知道,但那时我已经走了。“人才啊!”方总叹惜道,“本来我早就计划要好好培养的,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太快,等我知道后已经联络不上你了。”
我说惭愧惭愧,给方老板脸上抹黑,公司没要我赔偿已经仁至义尽了。
一番序曲后方永辉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不是来找碴儿的,而是有求于我,要我帮助他们打进科美。科美塑料件的采购额一年有5个亿,能分到20%的量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只要他不是来添乱,什么都好谈:“这个嘛,倒是没问题,行业内谁都知道我们在科美的关系,我和方老板又有这么一段交情,帮忙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呢,嗯……”
我开始吞吞吐吐,抬起眼看向方永辉,方老板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李总,我们交情归交情,要合作还是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这点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哦,那个,方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帮才有些为难。”
中途我装着回办公室拿烟,马上给林升电话,可是这家伙居然一直不接电话,我再致电耿福贵,叫他无论如何要找到林升,千万不要回公司。
“这个嘛实际也不复杂,你帮我们介绍些关系,我们付中介费给你。”
“好说好说,只是这种方式我没做过,不知具体怎么个操作?”我拿出愿者上钩的姿态,当初我找赵友财合作,他对我也是这样。
杨大刚想说话,方总制止了他:“那行,我就直说吧,我们签个合作协议,你帮我们引进去,我们在科美的利润中提10个点给你,怎么样?”
我没有正面回答,开始兜圈子,介绍了科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企业,我们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心思才做进去等等,目的只有一个:抬价。
方永辉看出来了,说:“我们知道飞升在科美做得不错,但好像现在份额最大的是南兴,但我暂时不想去找南兴,一来我看中了李总的个人能力,二来毕竟我们还有一份交情在,信得过,你说对不对?”
我挤出一丝笑容,说条件嘛好说,谁叫我们有这层关系呢!杨大刚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人熟好讲话嘛!“不过呢……拿利润来算不太好,毕竟是您的商业秘密,让我们知道了不好。更何况万一是别的渠道泄露了,我们也有压力,直接就按销售额来算吧,1%,怎么样?”哼哼,按利润算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销售额可是实打实的,你要不给我真实数据,我就去科美查,我估算了一下,销售额的1%不会比利润的10%少。
方老板呵呵笑两声:“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是吧?谁让我们有这层关系呢?”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到了王小丽,林升曾经和她在床上翻云覆雨,她是我意淫对象之一,而且有手肤之亲,我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正当我和方老板站在窗边欣赏情侣路的美景时,楼下一辆熟悉的车正缓缓驶进大楼的路口,一看便知是林升回来了,我心里一紧,不是叫耿福贵通知他了吗?难道是耿福贵没通知到,想借机报复?我正准备走出去,一个身影从楼下的角落窜出来跑到了车边,我仔细一看,正是耿福贵。
他们走后,林升始终不相信,连问了几遍“真的没提王小丽吗”。我回答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恐怕没那么简单,”林升还是不放心,“他会不会是借合作的名义让我们放掉戒备心,接近我们然后再彻底调查我和王小丽?”听得我直想发火,婆婆妈妈,敢做又不敢当,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说:“不会的了,即便他想这样只要没被他堵在床头,你怕什么?何况你光棍一个。”
林升喃喃自语:“我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我当时就恨不得给他一脚。
小玉借钱
我打电话给出纳阿芬,叫准备一万块现金,我下午要用。一个小时前我收到小玉的短信:哥,能不能借5000块钱给我?我弟上大学得交学费。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不爽,自己连遭霉运,也没谁能替我分担,现在居然还有人开口向我借钱,平日这种事谁遇上谁头大,更何况现在无异于往我伤口上撒盐!
我不想理会她,不是怕她不还,这点钱对我来说也就是一场麻将的输赢,主要是我不欠她,她不是我的客户,需要哄着捧着觍脸巴结,我们的性质是纯粹的交易,交易两讫,不拖不欠。不过后来我还是心软了,既然她开这个口想必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你弟考上什么大学?”电话里我的口气淡淡的,不太情愿的样子。
“西南师范大学,我的钱被男朋友卷走了,原来寄给家里的都花光了,还借了外债,弟弟上学要交4000多,实在是没钱了。”小玉在电话那头有气没力地说。
听到这等事我就心生怜悯,这种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我也尝过,我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内外交困。何况这钱是供她弟弟上大学,不是她自己去赌,去挥霍。
我说那好吧,我想想办法。
“如果不行就算了,哥,我记得你对我的好。”
或许是她这句话让我下了决心,我一定要帮她这个忙。
放下电话,林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问我在哪里,我说在水湾头喝茶。“那你赶快去一下海湾花园,王小丽过来了,她们三缺一。”我顿时心生惊喜,说晚一点行吗?我现在正有点事。“你先去顶一下,5点钟她们还有人来,王小丽指名要你去。”
“你呢?在干吗?什么时候过去?”
“我也有点事,一个小时后我过来。”
我正要挂掉电话,林升又补充一句:“记住,帮我试探一下她老公是不是发现了?”
我赶到海湾花园的时候她们已经在玩三人战了,我一进门就说:“哎呀,好久没见几位美女,还以为你们被索马里海盗绑架去做压寨夫人了,心里还担心,但后来一想做压寨夫人肯定荣华富贵享不尽,所以又替你们高兴。”王小丽边摇色子边说:“哼,花言巧语!男人都是些拨屌无情的家伙!”
气氛不对,上次还只说登徒子,现在用词更猛烈。我盯着她:“此话怎讲?!”
Marry在一旁接话:“你那个朋友林升玩失踪,打电话说他忙,不露面,我看,他肯定另有新欢了。”
“不会吧,前段时间林升还和我提起过小丽,说你好久没来了,是不是老公发现了。”
王小丽嘴里哼了一下:“自己有了新欢还把责任推给别人。现在我是明白了,男人的话你就把它当做臭屁,谁要是当真,吃亏的是自家。”
Marry补充一句:“对,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这完全是在召开男人批斗会,不幸的是此时我成了垃圾桶,成了众矢之的。
“这,不对,不对吧,林升他可对你一直很专一的哦,你老公是不是叫方永辉,上次他还来过我们公司,林升以为是上门找他算账呢。”
她们三人都瞪大了眼睛,互望一下之后眼光全部朝我扫过来。“不可能!”Marry率先说,“方永辉最近还给小丽在上海买了套复式房,他对小丽好得不得了!”
王小丽也在一旁若有所思状地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有一次我听他在电话里说要和珠海一家公司合作,真有这事,那肯定就是说你们公司了。”
“那如果没发现就太好了,大家都相安无事对吧,林升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很专一的,可能你们之间有误会。”
“你还在包庇他,他早就和有个姓秦的女人好上了。”Marry在一旁抓住不放。
我心里一惊,难道是林升自己坦白了?不过在未得到林升的亲口讲述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中了她们的圈套。
王小丽和Marry对男人的评价有一定道理,但不完全对,至少在我对小玉这件事上,我没和她发生关系,却还要送钱给她。
从海湾花园出来我找到了小玉在拱北租住的房子,是一套两房一厅,她和另外一个姐妹合租。进门的第一感觉是这房子太简陋和邋遢了,地上是散乱的塑料袋和报纸,桌子上堆着还没洗的碗筷,窗上的防护栏锈迹斑斑,还断了好几根,这一切和她们的工作场所那金碧辉煌、流光四溢的场景有天壤之别。我再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头发散乱,两眼无光,身着一套包裹严实皱巴巴的nike运动服,和在夜总会见她那肉香四溢、光彩照人的形象也大相径庭,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认错了人。小玉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哥,不好意思,太乱了来不及收拾,去我房间里去坐吧。
我浅坐在小玉的床边,小玉从客厅破旧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给我:“空调坏了喝罐可乐凉快点。”我本来不喝这玩意,想拒绝但怕她误会,还是打开抿了一口,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叠钱。
“哥,你等一下,我给你打张欠条。”她转过身准备去找纸和笔。
我拉住她:“不用了,这是一万块钱,你拿去给你弟上学。”
小玉眼睛睁大,里面透出些许惶恐,摆动着手:“不,不,李哥,不用这么多,5000块就够了。”
我把她的手抓过来,钱往上面一放,然后用手压住:“不要跟我客气了,拿着!”
小玉不再坚持,缓缓在我旁边坐下来,两眼直直地望着我,那双有些疲倦而且不再清澈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泛红。
我有时不能理解自己,王跃的80元电话费我可以出尔反尔,给乞丐两元钱我还要他找回我一块,但我常常又干哄抬市场行情之事,小玉的这一万块我拿得如此痛快,更何况她根本没说要,是借,而且没这么多。“仁义但穷且贱,是我不所欲也”,这一点做不到六亲不认的狠心是不可能的。我实际是嘴巴硬心软,估计这辈子成不了大事,我确实缺乏曹操梦中杀妻的决心和狠毒。
为了松缓气氛,我随口问:“找到你男朋友没?”
“别提那个人了,我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小玉垂下头恶狠狠地说。
我俩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沉默。末了她将身体挪过来挨着我,头靠在我肩上:“哥,如果你不嫌弃,我给你做一次吧,你想怎么样都行。”声音低缓而幽曲。
我身体未动心却起了涟漪。
过了一会儿我用手搂住她的肩,用力拢了下,叹着气说:“小玉,你的好意我领了,今天不行,我不能趁人之危。”
小玉双手伸过来围住我的脖子,脸埋进我胸前,身体开始发抖,嘤嘤的抽泣声在空寂狭小的房间慢慢地、缓缓地响起,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了我手上。
走的时候我双手把住她的肩膀:“过几天我找你。啊,好不?”小玉低垂着头没有答复,我盯着她的两眼,手用力摇了摇,她咬咬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本是想安慰她,谁知敷衍的一句话几天后竟变成现实,而且是那么惊天动地,让人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我刚走出楼道口,一条短信滴滴飞进来:哥,你让我见识了这世上还有好男人,我一辈子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