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兰原来在公司行政部,是刘欣的手下,负责办公用品采购,我们的办公用品全部由一个姓曾的老板提供,两人日久生情眉来眼去就好上了,可曾老板是个有妇之夫,据说付小兰不喜欢20岁的毛头小伙,就喜欢40岁左右的成熟男人,而且不惜当老二,说老二比老大实惠,和曾老板好上后她就从我这里辞了职,一年后在酒桌上遇到曾老板,他朝我大倒苦水,说他们开始讲好的,曾老板和老婆两家是客家人世交,不可能离婚,付小兰也答应,后来谈过几次男友,可都是些愣头青,哪能和曾老板这个成功人士相比,到后来她年龄增加,想法就变了,要做老大,而且偷偷把安全套刺了几个孔,怀上了,逼曾老板和老婆离婚,这哪行呢,开始都约定好的。付小兰见做大无望,直接挺着肚子上门大闹,弄得曾老板一下子白发顿生:“女人心,海底针啊,就算是开始定好位了后来也要变的。”
刘欣提到她我笑了笑,手停止了键盘的敲动,把目光转向她,言语有些激动:“就算你不会像付小兰那样,那我们之间算什么关系呢?二奶?情人?一夜情?好像都不是,你不想给我增添麻烦,但我也不忍心让你一辈子受委屈啊。”刘欣有些诧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好,你先忙吧。”刘欣有些不悦,双手撑住椅子扶手站起来,然后朝我努了努嘴,说这些是财务报表,你还是看一下。我说行,瞄了一眼随手推到一边,然后对着已走到门口的刘欣说:“晚上我请你去吃湖南菜。”刘欣转过身来:“你说什么?真的吗?”脸上随即展开笑意,如绽放的玫瑰。我说你没听清那有什么好高兴的?被我抓住了把柄,刘欣有些丧气,“人家就是想听多一次嘛!”
我拿出了些笑容,朝她说:“听清了,好话只说一遍,晚上请你去吃湘菜!”看着刘欣高高兴兴地走出门,我颓然倒在椅子上,这一刻我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刘欣摊牌,不要等了,她累我更累,感情的事我玩不起,我没有那勇气,而且我要态度坚定地回绝她,不要让她再有半点想法,虽然这样做很无情,很残酷,但是没办法,男人要做大事必须得这样。
一上车我就把一个盒子递给刘欣:“送给你的礼物。”刘欣脸上露出惊喜,“是什么?”我微笑着注视前方:“你打开看看吧,从青岛带回来的,不过呢,可比不上你送给我的高级钢笔。”
刘欣已迫不及待了,边撕包装纸边说:“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一打开就惊呼起来,“哇塞,好漂亮!”
这套有刀、叉、勺、钳、铲全钢的厨房用品是我在青岛逛佳世客时买的,正遇上韩国家庭用品展,看着样子特别精美,买回来准备自己用,想着今天要回绝刘欣,就送给她留个纪念吧。“是特地给我买的吗?”刘欣侧过头问。这个问题难住了我,如果是杨宏能之流,肯定大言不惭地脱口而出,“那还用说”。可我还没厚颜无耻到这一地步。我知道这点对女人来说很重要,她们可以不在乎在什么地方买的,可以不在乎是否合适高级,在乎的是不是专门为她买的。有一次我和耿福贵去日本考察,他特地挑了一件紫色衣服带给沈静,可回来没过几天我却发现穿在了杨惠的身上,而且她很得意:“这是我家阿贵特地从日本给我带回来的,只可惜稍稍小了点,不,是我自己肥了点,为了这件衣服,我要减肥!”我当时甚是惊奇,但不动声色,一会儿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沈静身材比杨惠苗条,肯定是她嫌颜色款式不好看,于是耿福贵就将衣服转赠老婆,还特意说是专门给她买的,杨惠感动得就为了这件衣服要去减肥。事后我说出了推断,耿福贵笑了笑:“嘿嘿,不浪费,皆大欢喜嘛,有什么不好。”
我没有看刘欣,微笑着说了句:“你说呢?”把一个巨大的疑问抛给她。
刘欣将盒子抱在胸前,低下头沉思一会儿:“我说不是,对吧?”
我问她为什么?刘欣目视前方:“因为前天晚上我们见面时你没给我这礼物,如果你是特意买给我的,一定当时就会给我,对吧?”我有些心虚,随口说:“那是因为我事太多,忘了。”
刘欣侧过头来:“不过,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我转过头和她四目相对:“刘欣,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是吗?我还在想,你今天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呢!”
我愣了一下,迅速扭头目视前方,怔怔地没有回答。
刘欣喜欢吃辣,到了饭馆我就问服务员什么菜最辣,她连报了五六道菜,我让每样都来一个,刘欣一听就急了,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太多了,不要太辣的,我现在不能吃辣。”我说胡说,湘妹子哪有不吃辣的道理,小妹听我的,全部上。服务员在旁边抿着嘴笑,我猜出了几分缘由,故意问她,她说:“老板,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刘欣抬起头笑笑地问我:“我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我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这直硬的口气让刘欣颇为吃惊,脸色突变,刚才热烈的气氛一下子被这俩字打入阴森冰冷的地窟,我不顾这些,放下筷子,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刘欣,我想和你谈件事。”
刘欣垂下头,眼眶里泪水溢出,脸上分明又强作笑颜,她用一只手捂着肚子,表情有些狰狞,我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刘欣将手抽回两只手同时压在肚子上,佝腰低首,嘴里含糊不清幽幽地嘟囔道:“……没来。”
我没有听清,叫道:“什么没来?你说什么没来?”
“我……那个没来。”
“那个?哪个?”我体内的血直往上冲,刹那间死寂的乌云挤占了刚才晴朗无云的心境,雷电在天边交响,这世界为什么总是在和你对着干?一点一滴,不容你停下来安静地喘口气!正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片刻,桌上的手机异常刺耳地就响了起来,我木然地拿至耳边,一个声音在电话那头兴奋地传来:“姐夫,明天我和姐回珠海,你来机场接我们!”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携着风裹着雨呼啸而来。好吧!来吧!一切该来的,不该来的,来得更快更猛烈些吧!
青青归来
做男人难,做成功的男人更难,做小老板男人是难上加难。这是我的体会,我觉得孙总的那番话说进了我心里。
公司刚成立那阵,由于开不起高工资只能看员工脸色行事,一点不能得罪,生怕他们一不高兴就撂挑子,名义上我是老板,实际上他们是大爷。时时还担心半夜电话响、货物被扣、仓库失火等等,比警车的呜呜声还让人胆战心惊,个中滋味打工者根本不能理解,他们下班最开心,我一下班最担心。每每看到电视上那些风光无限的明星我就心生忌妒,这些人不但可以大把大把地赚钱,有无数的FANS追捧,还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惹出麻烦乱子自有经纪公司找人做替罪羊,唯一要做的就是摆几个POSE、动动手签签名就行了,遇到中意的女孩子还可以留个电话以备日后联络,人生的所有甜头好处都被他们占尽了。
现在我也有钱了,有资本了。过去我讲话相当于放屁,现在放屁被奉为唱歌,而且是天籁之音。看谁不顺眼还可以拿出那道著名的粤菜炒鱿鱼做下威胁,曾经缺失的感觉算是加倍找回来了。
可是纵然我再怎么耀武扬威,情感上的纠结我却没有办法理顺。
一上班我要耿福贵把王跃和彭前进叫到办公室,撒气说看看你们做的狗屁出差计划,准备见谁,要谈什么都没写,就只知道伸手要出差费。王跃争辩说:“李总,我们心里都清楚。”不待他再讲我就马上说:“光你们清楚有个屁用,我心里不清楚!重做,几点钟出发,白天要见谁,晚上要请谁都给我写清楚!”
他们仍待在那里不走,彭前进说李总,计划太细了也没用,好多是要变的。我已经不耐烦了,手一挥:“细不细是你们的事,变不变是我的事!”
也许是我的口气吓着了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耿福贵掏出烟来每人发了一根,说计划是必须的,变化是肯定的,你们现在马上去完善一下,两个人听了这话就像走出监牢一样急匆匆地跑了。
我颓然倒在椅子里,说林总说得没错,养的全是一群饭桶,连猪都不如。耿福贵踮起屁股侧身坐到了办公桌上,说你当老板的这样做不行,有火也不能这样撒。我不解气:“难道我还要看他们脸色行事,那我做老板还有什么鸟意思!”
“不是要你看他们脸色做事,问题是骂过了你是痛快了,释放了,能解决问题吗?他们会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把事做好吗?更何况这两人现在都是公司的骨干,少了他们会比较麻烦。”
一听这话我的火更大:“骨干?这个公司除了我,少了任何人都照样转。”
话一出口我觉得不妥,然后补充一句:“当然还有你和林总。”
耿福贵见我火苗旺盛,也有些悻悻然:“少了我肯定可以的,我还是有自知之明。”
我马上转怒为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和我较真了吧?”耿福贵仍不为所动:“老李,别来这套,我还不了解你?”
“不谈这些无聊的事了,”我把话题岔开,“最近有没有赵友财的动静?”耿福贵说听说昨天他去了科美见雷总,谈得怎么样还不知道,我说你把彭前进叫进来,问他看能不能从小芳那里套出点消息来。耿福贵愣了一下,说算了吧,还是我到外面问他,你不吭声就行了。
耿福贵走到门口时被我叫住了:“你叫司机下午去一趟珠海机场,青青他们从青岛回来了。”
“为什么不叫刘欣安排,是她在管车哦!”
“不用多问,你去搞定就行了。”我挥了挥手。
耿福贵的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把耿福贵打发走,我继续想刘欣昨天说的话,可马上又被电话声打断了,号码不熟悉,但尾数是8888,来头不小,不容我不接听。摁下绿色键,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即刻在耳边炸响:“土匪啊,我下午从深圳到珠海,晚上请我喝酒!”这话颇为放肆,但能叫出我这个绰号的,一定是大学同学,我回敬他,说你是哪个瘪三?
“我是哪个?我是睡在你上面的!”
是侯劲,这个畜牲!
1989年我们一帮刚学会剃胡子的愣头青年正在热血沸腾四处撒野的时候,侯劲就已经开始在宿舍里卖烟卖酒给我们,我说如果哪一天发生战争你小子肯定会去倒军火。
侯劲睡在我的上铺,加上我来自山旮旯,侯劲是苏北人,我们自然成了最交心的朋友。那时侯劲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个子矮小,走路像是在跳,说话时眼睛从来不看对方,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且普通话说得叽里咕噜,一听就知道是苏北某个乡下出来的,但他鬼点子多,故取谐音得名“猴精”。刚入校时他还算是文学青年,经常半夜三更躲在被窝里写些散文、诗歌之类的,嘴里还哼哼叽叽,念念有词,有一次夜里我起来上厕所,被他的模样吓得尿意全无,还以为他是在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