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喝高了,说话开始不利索,下楼的时候搂着孙总的肩膀:“兄弟,知音,知音难觅啊,要经常过来,过来看我!听见没有!”孙总也抓住我的手:“一定,一定,你到广州也一定要给我电话!”然后我手一挥:“兄弟们,上,上水湾酒吧街,今夜,不醉不归——!”最后这四个字是唱出来的,“归”字拖长了两个音节。唱完之后我觉得膀胱发胀,就摇摇晃晃越过马路走到对面海边石栏处,也不管旁边还人来人往,解开拉链面朝大海,诗人海子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纯美画面,而我此时是“面朝大海,解下裤带”,简直亵渎神灵。一丝自嘲后,尿液澎湃而出,在背后高楼霓虹灯光的映照下,画出一道彩色的弧线携带着热气坠向黑漆漆的海面。我抬起头,对面是灯红酒绿的澳门,友谊大桥、娱乐场、蜿蜒的海岸线,光亮处散发诱人的色彩,黑暗中藏隐无尽的遐思。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头脑清醒了三分,十年前我来到珠海,同样是站在海边眺望着前方,憧憬着我的未来,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几番的春去夏来,青春、激情、汗水、泪水,洒在了这里。珠海,你是一颗明珠,天然、洒脱、自在、清澈,无论我在这里拥有多少欢乐或是受过多少的伤害,我都珍惜我所历经的一切,我,无怨无悔地爱你!
黄力泡温泉
如果你是我的亲人,要么你曾有恩于我,或者我们是一起下过乡扛过枪的铁杆,那么我可以把生意给你做,如果上述项目没有一个符合,那,I’m sorry,你准备给我多少好处?
在觥筹交错唾沫横飞的酒楼里,在四下打望窃窃私语的咖啡厅,在洗脚城健康中心的沙发上,在高尔夫球场的山地草坪间,一幕幕好戏在上演,变换的是场景和人物,不变的是程序和角色,没有人会将这句话说出来,但无数人暗示过。
“飞升能够在科达做到第一,全靠李总这个人,做事大气!够朋友,讲信用!我就欣赏这样的人,不像做印刷包装件的老余,每次一坐下来就报怨单少利薄,言下之意吃饭就不准备埋单了,鼠目寸光,斤斤计较,这种人活该发不了大财!”黄力在一帮朋友面前端着酒杯抬举我,面若桃花,口水涛涛,飙出一粒饭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掉进桌子中央的清蒸老鼠斑里,大家都装作没看见,反正后来再也没人朝它动筷子。我拿起餐布抹了抹嘴,心里坦然加冷笑:那当然,信誉不是吹出来的,在请客的档次上我是就高不就低,回扣方面我是5A级信用,说好的数从不少给一分,从不拖欠一天。
赵友财在一次饭局后回到宿舍拍桌子大骂:“他妈的这人心也忒黑了,说好两个点,他还拿一大堆发票来报销,里面居然有卫生巾和安全套。”我义正词严地指出:“你搞歪门邪道就不对,难道就不能靠我们的质量和服务让他们非买我们的产品不可?”赵友财高昂的情绪立即平静下来,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望我,半天冒出一句话:“兄弟,你说得太对了,我相信凭你的本事可以做得到。”
后来我明白了赵友财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敷衍我,嘲笑我,他懒得浪费口水跟我这样一个销售白痴来作解释,那无异于对牛弹琴,给猪吹箫。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为什么要用你的产品,为什么只付款给你,一切皆有原因,哪怕是一个牵强附会的理由,就像我第一次叩见黄力时,这个只抽中华的牛人物对我说的话:“好东西多得很,凭什么要用你的?”
时至今天,余音绕梁。
在度假村健康中心热气腾腾的大池里,我和黄力赤裸相对。这地方是他选的,说天气冷了,泡一下舒服。
这家伙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大半个身子浸在大池里,水面在他胸口处荡来漾去,他坐在沿上边抹脸边喘着粗气。我用毛巾搓着脖子,说款的事让你费心了,不过这么好的事也没见你亲自向我报喜,好像不符合你的做事风格哦。“我给你打过电话,你转移到秘书台了,不过我是用另外一个手机号码打的。”我想起来了,昨天从机场回来的出租车上陌生的那个号码就是他打来的,这小子最近小心了,有了反侦查的意识,是不是他从我在青岛打给他的电话里嗅出了什么味道?
“最近公司麻烦事太多,上面对付款的事查得很紧,所以得事事小心,你以后和我联系不要再打原来那号码,就打昨天那个。”黄力眼盯着我说。
原来不是因为我,我稍稍松了口气。他的意思我明白,把事情的难度说大些,好让我知道他的能力和良苦用心。
“好像拿到钱的不止我们一家。”我说。
“这点你老兄就不高明了,如果只有你一家就太显眼了,不是好事,撬的人太多,何况另外那几家都是做什么铜管、ABS原料的,行规是先给钱才发货,你是我硬塞进去的。”黄力对我的话甚是不满,声音提高了5分贝。
看着他有些恼火的样子,我就懒得纠正他还有杨宏能的压缩机了,笑了笑:“和你开个玩笑,你我什么关系我还不清楚?”
我问他要不要上房间按摩,黄力一挥手说算了。我有些意外,这家伙向来是很主动的,今天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些防范。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讪讪地说:“前两天去医院检查出有前列腺炎,医生说多用热水泡泡有好处。”我哦了一声,今天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男人标志性的毛病,难怪他要来这里:“你一向龙精虎猛的,那次在国会酒店还做了回一夜五次郎,怎么一下子说不行就不行了?”
“是吗?我给你有说过做了五次吗?”黄力盯着我说。
我愣了一下,口气坚定地说:“那当然,不是你说的我咋知道!”
过了一会儿黄力叹气:“唉,这玩意儿不行了做男人还有什么意思?”我安慰他:“不用怕,净身一个月,出来照样还是一条好汉。过两天我拿瓶东北虎骨酒给你补一补,绝对管用。”黄力说:“千万别,你不想叫我中风就不要拿这玩意害我!”
我目前还未有幸得这富贵病,也不知到底如何对付,忽然想到了夏老板,这个关系正好用得上:“我认识那个鑫光医院泌尿科的夏老板,他就是专门治这个的,手下的医生个个是专家,明天我带你去看一下,保证药到病除!”黄力笑笑说:“省省吧,都是些骗钱的。”我继续推荐:“不会的,即便要骗人,骗外人也不能骗我的朋友啊,要不然我劈了他!”黄力似乎动心了:“那——哪天去看一下吧。”我说是啊,有病早治,这可不是发烧感冒的小病,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嘞。黄力低下头看了看,“得了病才知道,再多的钱也不如有个好身体。”我拍拍他的肩:“兄弟,放宽心,不会有事的,心情好也是一剂良药,过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黄力边站起来边说:“但愿,但愿吧!”
在换衣间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有一个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刘欣的,短信说:我们的工商执照年审通过了。
这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明白她找我绝不就只是为了说这事。在停车场和黄力分手的时候我从车上取下一袋东西交给他,黄力拉开扫了一眼,然后迅速合上,举起手挥了下:“拜拜!”
我心想刚才还说钱不重要,现在收钱动作这么快,人啊,你真是不可理喻。我正要离开忽听见喇叭响,转身过来,黄力摇下车窗,眼神露出些许凶光:“下次记得态度要好点!”不待我回答他就扭头一溜烟走掉了。
我朝他的车影哼了一声,狗日的拿到钱了就说这话,开始还对我那么客气,一点也不大气,难道我还会赖着不给?我走到车里坐下来,没有马上发动车:“态度好能拿得到钱?”我心里念叨,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举起来握成拳头在眼前一晃,“这就叫该出手时就出手!”
刘欣表白
刘欣的短信提醒了我,最近疏远她了,本来我想不再和她单独相处的,但一想到她无助的样子心又软了,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礼貌也不能如此绝情吧。我看了时间还不到22点,于是拨通她的电话,说去杰克魔豆咖啡厅坐一下。
“你好像瘦了。”刘欣浅坐在沙发上,双手轻搓桌上的杯子,她眼帘低垂,好像是在欣闻着咖啡杯口一缕悠悠升起的香气,“是不是去青岛太辛苦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扭头转向窗外,轻声地说:“瘦点好,精神些。”
我们就这样尴尬地坐着,冷冷清清,相对无语,在她面前我失去了平时嬉笑玩乐的兴奋样,我发觉我极不擅长这样的场面,我不知道不对刘欣说出无情绝义的话算不算是对周青青的一种背叛,在我的内心,如果要为了家庭的稳定而绝情地对另一个心仪的女孩子说出不再来往的话的确很困难,何况事情并没发展到要我只选其一的那一步。林升说过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话局外人说起来简单,局内人有几个能做到?或许这不单是我,而是大多数男人的心理状态,要不然怎么会有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之说呢。当一段感情麻木而另一段关怀和柔情到来时,有几个人能保持心如止水的理智,有几人能时时将道德之剑高悬于头顶呢?
“刘欣,你觉得那天晚上的电话是谁打的?”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从刘欣这里看能不能发现线索。
“我不知道,那天我也喝多了,脑袋昏沉沉的,怎么进房间的我都不记得了。”
“会不会是你的那个前男友呢?”我看着刘欣的眼睛。
“不可能吧,我们分手好久了,何况他怎么知道那天我们在金碧夜总会?”
“他不是一直不死心在纠缠你吗?会不会他跟踪你?或者正好那天他也在那里玩?”
“不可能,他不抽烟不喝酒,这么高级的夜总会他哪去得了。”
“那就真有些奇怪了。”我低下头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青青跟踪你?”刘欣反问我。
我说不可能:“后来我问过她,她说是一个男人打电话给她的。”
“真的吗?难道她不会骗你?你就真的相信是男的打的?”
我怔怔地望着刘欣的脸,感觉她的心态似乎有些不正常,虽然她说过不会影响我,但人毕竟都是自私的,特别是在感情上。
刘欣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其实青青人也挺好的,我没别的意思。”我说没什么,你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另外……”刘欣欲言又止。
“另外什么?你觉得谁还有嫌疑?”
“那天是耿部长去大堂拿的房卡,他知道你住哪个房间,何况他一直对我有意见,会不会……”说到这儿刘欣停了下来,看着我的反应,我皱了皱眉头,刘欣马上打住,“不过你看我这张嘴,简直是在乱怀疑!”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对耿福贵我从来没怀疑过,刘欣这样一说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这不可能,耿福贵绝对不会害我,可房卡是他拿的,对刘欣又恨之入骨,他难道不会一时兴起想报复刘欣而打那个电话?更何况我最近老是责骂他,他喝醉酒后极有可能一时冲动不顾我的感受。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产生了动摇,甚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诞生,除了那条犯罪学上的基本理论,还有一条警言: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最有可能的。
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他对我是有意见的,但总不至于在报复刘欣的同时把我也牵进去啊,这一点他应该拎得清的。
话题说到这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正在冷场尴尬不知说什么好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像遇到救星一样抓起来就听,不到五秒钟我的脸色就变了。
汇票丢了
我的心思还不够缜密,做事有时很粗心,这次拿汇票就是如此。我们给科达出具过公函,拿钱只认可耿福贵,一直就这样操作,从没出过问题,可耿福贵去了顺德,而科达财务部的小董见有几次耿福贵去拿钱王跃都跟着,彼此间认识,于是就将汇票给了王跃,王跃也签收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耿福贵来电话说王跃把汇票弄丢了!
我气得肺都快炸了,大声说:“你打电话给王跃,我通知林总和刘欣,大家马上到公司碰头!”刘欣在一旁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这汇票谁拿到都可以背书去贴现或承兑,和捡到现金没什么分别,这更让我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