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们从八大关走到五四广场,横在广场中间的东海路上面车来车往,速度极快,根本不顾及我们站在一旁等待穿过斑马线的行人,在路口我紧紧抓住青青的手左顾右盼,青青天生害怕过马路,一有车来她就紧张,我搂着她的肩:“不要怕,有我在,有我在……”待远远只有一辆车子驶过来时,我伸出手打了个注意慢驶的信号,然后拥着青青走过路口,谁知那辆车根本没理会我的招呼,仍旧呼啸着冲过来,我旁边的人吓得大声惊叫,那一瞬间我头发倒竖,脑袋发麻,本能将青青朝后用力一拉,然后我就失去平衡倒在马路上,就在那车拼命摁着喇叭从我身边扭了一下直冲而过时,我将腿急速蜷缩到胸前,而就在那个位置,一个清晰的轮胎印展现在了那里。
这一刻青青被吓呆了,惊魂未定,我爬起来骂了几句,若无其事地牵着青青跑到了火炬广场的护栏边,那时微风拂面,大海一望无际,上有薄薄的轻雾,海浪拍打着岸边,冲起一阵阵浪花。“青青,今天我要对着大海向你发一个誓。”青青的头架在我肩上,嘴凑向我耳边:“我可不要你那些流氓誓言。”我嘿嘿笑了两声,将嘴凑近她的额头:“亲爱的,我发誓一辈子像今天那样保护你!”青青的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头贴在我的胸前,被风吹起的发梢飘扬在我的面前,我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嘴里喃喃自语:“刚才吓死我了,我好怕!”我的英雄气概陡然升起,得意万分,张开双臂面向大海高呼:“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周围的人马上将眼光扫视过来,眼里充满鄙视,我不加理睬,越发得意,双手捏成拳头,朝天上一举,“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爱青青永不变!”
旁边一个小姑娘手牵着她妈妈的衣角:“这个叔叔是不是有神经病?”妈妈赶紧打住她:“不许胡说!”
我得意地望着青青:“亲爱的,我是不是有神经病?”
青青用胳膊拐了我一下:“你不但有神经病,还是个下流胚子!”
若干年后,在珠海蜿蜒的情侣路上,我驾着奥迪A6载着周青青缓缓而行。外面是36摄氏度的高温,阳光晒得空气里没一丝灰尘,车内是凉丝丝的冷气和淡淡的香水味,我们的目光各自冷冷地望着前方,旁若无人,形同陌路。十年后我不但没保护好青青,没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反而背叛了她,把她骂做贱人,把她唯一的依靠给粉碎了。难怪林升同志说,这世界最可靠最可爱的是什么?是金钱!平时它安静地躺在荷包里,不招你不惹你,一旦你有需求或遇到麻烦,它就会随时蹦出来,满足你的欲望,解决你的麻烦,而且从来不背叛,如伯恩山犬般忠诚、文静和进退有度;最虚无最可恨的是什么?是誓言,男人的誓言,它满天飞舞,天花乱坠,总披着色彩斑斓的外衣,让你如痴如醉,而一旦目的达到就如雾如梦般消散于空气之中了。
如果我没说出来,
那是在心里积攒。
终有一天,
我会呐喊出来,
那是满而自溢的呼唤。
爱人,
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心不变。
业务繁忙
才离开珠海两天,电话就如蝗虫般追来,没一件令人开心的事,让我烦躁得不行。
林升说黄正龙回香港后叫lisa发了一份传真过来,对珠海之行表示满意和感谢。我说拿给耿福贵看看,让他们学一下别人是怎么做事的,凡事要有头有尾。然后为减轻林升对我因私误公的责怪,我主动说:“老林,这两天辛苦你一下,我把青岛的事一处理好就马上回来。”林升说:“你一走事就特别多,保证金的事还得你出马才行。”我咬了咬嘴唇,说好的好的,我马上给黄力电话,保证搞定这事!
耿福贵问我在青岛过得爽不爽,说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问我先听哪一件。我说搞什么东东,先说好事来爽一下!耿福贵在电话那头喝了口水,说好事是科美主动邀请我们再去谈一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安排时间。我问是谁发出的邀请,雷总还是杨雄伟?耿福贵迟疑了一下:“是杨雄伟通知我的。”我说那你要搞清楚,是谁的意思,这个意义不一样。末了我补充一句:“这不算好事,坏事呢?你最好可以坏但不要太坏。”我心里有些许紧张。
“这件坏事还真的不妙,科达问题闹大了,有供应商准备起诉它。”
我心里暗骂,他妈的我在的时候事不少,一离开事更多,青岛的人还没搞定,珠海的事又出来了。我问耿福贵:“你认为科达的事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耿福贵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等等好些,起诉了就没有退路,科达还没到完蛋那一步。我说是啊,你要防止有的供应商别有用心,起哄说要起诉,实则是让沉不住气的去当出头椽子,然后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我拨通刘欣的电话,问公司账上有多少钱,刘欣在电话里有些支吾,说要去查一下,然后补充一句:“是什么事要用钱?”我说不就是科美那保证金的事嘛,20号前一定要打到它们账上。刘欣哦了一声,说钱倒是可能有,但最近采购部又要进一批货,也需要钱,不知到时够不够。我说那你做一个资金计划给我,刘欣接着说:“要不要考虑银行贷款?”我说哪有这么好办,我们无抵押无担保,办公室是租的,就这十几号人,比皮包公司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银行批贷哪有这么快,没一两个月哪能弄得下来!刘欣说那要不要考虑短期融资,“我认识个朋友就是做这一行的,他说可以优惠一点,2到3个点的月息。”我心里有些腻,这和高利贷有什么区别,但没讲出来:“再说吧,还是尽量走正当途径。”刘欣好像还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说还有事吗?她停了两秒,说也没什么,你安心在青岛处理好事情就行了,这边也没什么大事。我说你还说没事,都火烧眉毛了。刘欣在电话那头有些尴尬:“是吗?这……其实也没什么。”
刘欣的情绪有些不对,以往这些财务数据她随时可以报出来,根本不用查,现在事情已迫在眉睫她居然还说没什么,真是奇怪。
这个感觉只在我心中闪了一下,却来不及细想了。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有些狂躁,咬咬牙拨通了黄力的电话,劈头盖脸就问:“是不是有人起诉你们了?”黄力说这事我哪知道,狗要咬人还会先通知你吗?他的口气也很横,让我更是一股火上来:“我们那笔款怎么还没付?”黄力对我的态度颇感意外,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说快了快了。我说你这几个字我听得耳朵都起老趼了,“给你三天时间,再不帮我搞定,别怪我他妈的翻脸不认人!”
我话音刚落,手机里马上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异常浑实响亮,估计黄力在那一头砸了电话暴跳如雷,把我使劲问候了无数遍。想来也是,他堂堂一个大公司采购部长,请他吃饭的人都要排队,我居然还敢朝他发火,真是反天了!这也是我和杨宏能的不同之处,“客户至上”原则贯穿在他的骨子里,沉浸在他的血液里,他真的把客户当做财神来拜,比亲爹还要伟大,说得极端一点,“所治愈下,得车愈丰”之事他绝对干得出来。而对我来说这一切不过是打着朋友幌子下的一场交易,我不会拖欠该给他们的,而且只会多,不会少,而一旦他们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我的庐山真面目就会显露出来,不给点颜色看他还真以为我天生就是当奴才做孙子的命!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一味哀求是没用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恻隐之心,我不能将赌注押在良心的沙滩之上,否则一个浪打来我会颗粒无收,我要做的是捏住他们的命门七寸,将这张王牌紧紧握在手中,即使暴风雨袭来我也能屹立不倒。
手机滴滴两声响起,是条短信:爸妈,我和同学上酒店开房被公安局抓了,要交5000元罚款,速去农行汇钱至6228481700639164510廖思泽警官账上才放人,不让打电话,详情出来后再说!平时对这些骗人的把戏我根本不屑一顾,见了就删,今天不知哪根筋发作,我恶狠狠地回复:狗日的不孝子女,丢尽老子的脸,你们就不要出来了,待在拘留所里结婚生子去死吧!发出之后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顿觉像在燥热的夏天吃到一盒哈根达斯冰激凌那般爽滑。
岳父岳母见我一天电话不断,还经常在电话里发火,说你要忙就回去吧,青青有我们照顾,你放心。他们越宽宏大量我越觉得惭愧,说没什么大不了事,一直都这样,习惯了,都是为了这个家。岳父说:“你的工作我们管不了,但是家庭生活要搞好,你们还年轻,吵吵闹闹很正常,但夫妻间要懂得理解和忍让,等青青调养好一点,我就叫军军送她回珠海。”我低着头说:“都是我没照顾好青青,还要让你们二老操劳。”
青青坐在沙发上冷笑,我走上前在她旁边坐下:“青青,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请两个保姆来照顾你!”岳父岳母一听马上反对:“那不行!又花钱又照顾不好,我们自己来,现在还干得动!”
离开
小军开车送我到流亭机场,下车时他抓住我的手说:“姐夫,我知道你一直在打探我姐的动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她和张万峰之间一点事都没有,张哥的确一直很喜欢我姐,可我姐的心里只有你!你要坚信这一点。还有,我姐说发了个邮件给你。”
进入候机大厅,我发现钢琴台旁边有携程的柜台,摆有笔记本电脑可以无线上网,我放下行李迫不及待登录了我的邮箱。
小飞,我是那么在乎你,可是现在要加上两个字:曾经。我付出了一切,我把你当成我的天,可你的行为却一次次在伤害我,在孤寂的深夜,我泪湿枕巾,一次次找理由说服自己,你不是故意的,你太累了,你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