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进一步
我因要接待税务局的人,晚上请吃饭叫耿福贵作代表,耿福贵说没时间,他下午要上广州一趟。
我估计这个家伙和沈静没断,他说上广州极有可能是陪她去广州白马服装市场进货。这个沈静是个狐狸精,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御温泉,她身着一件色彩斑斓的花泳衣,皮肤较黑,身材瘦小,胸却格外的大,人很活跃,从这个池跳到那个池,像只花蝴蝶。吃饭的时候耿福贵不停给她夹菜:“小静,饿了吧?来吃蟹”,“小静,这个汤润肺的,多喝点”。目光中夹杂爱意,口气里尽显温暖,看得我和杨宏能等人在一旁都想吐。沈静边剥蟹壳边说:“老公,以后不要老是叫我名字,叫‘亲爱的’或者‘宝贝’就行了。”我和杨宏能对望了一下,有些惘然,耿福贵问为什么。沈静边舔手指上的蟹膏边若无其事地说:“傻瓜,你平时叫我名字习惯了做梦的时候叫出来就麻烦了,你要是叫‘亲爱的’或者‘宝贝’,你老婆还以为是叫她,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我们听得连连点头,心生赞叹。杨宏能面带笑意,估计他又为学到一记对付老婆的妙招而欣喜不已。
如果你已是成家女人,那么你一定要对老公手机通讯录里的力、劲、杰、山的要当心了,它极有可能是丽、静、洁、珊之类。这一招是耿福贵透露给我的。有一天他的手机遗忘在了我办公室,一个电话打进来,名字叫“沈劲”,我有些奇怪,他的那帮狐朋狗友我都认识,唯独不知道有叫沈劲的,我把电话拿给他,他回拨过去神神秘秘的,后来告诉我,“沈劲”就是“沈静”!说这一招也是沈静教的,要有反侦查能力嘛!老婆翻电话看到这个名字肯定不会生疑!我说你这个女朋友真是做二奶做成精了,难怪你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下午5点钟来了税务局的一男一女两个人,说是年终到了,要走访企业,听听企业的呼声。我知道这是客套话,名义为企业服务,实则是另有所图,要弄你就像踩一只蚂蚁。聊了一个多小时看看已到晚饭时间,我说两位领导平日为人民服务辛苦了,工作重要但也不能累坏身体,咱们边吃饭边汇报情况吧。刘欣显得很积极:“是啊,我还有好多税务政策要向两位请教呢!”两人一番推辞,说单位有规定不能随便接受宴请,我强行拉住:“那是不能‘随便’,我们不是敌人,又没有不正当交易,为什么连吃个饭都不行?”
这顿饭局刘欣作为财务负责人肯定要参加,我身为老总不出面也太不给面子,但我又忌讳和刘欣独处,想再拉上一个人,为叫谁我犯了愁,林升朝南坐惯了,求人的饭局他基本不参加,耿福贵要去广州,这两人都不行,唯一还有出纳阿芬,可她只会和数字打交道,笨嘴笨舌,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则不好收场,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只有硬着头皮上。在停车场发动车,我说去皇朝五月花,他们坚决不肯,说要去那里真的就下车了。看架势硬来不行,我说那你们推荐个地方,男的说现在天气有点凉了,去大草原羊肉火锅,又便宜味道又好。女的在一旁附和赞成。吃饭的时候开了一瓶红酒,三杯下肚我的兴奋劲就上来了,连讲三个笑话气氛马上热烈起来。刘欣不停地与女的套近乎,避开她的黄脸和皱纹不说,直赞美她的身材靓,根本不像孩子已有十八岁的妈妈,弄得那女的自我感觉一下年轻了十岁,两人连连碰杯。
我把他们两人的名字和手机记了下来,诚恳建议说今后大家最好不要在公司相见,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老干偷税漏税之事,男的说:“李总你放心,下次除非接到举报,否则我们绝不登门,给你们打造一个放心经营的良好氛围也是我们的责任。”
他一提到“举报”两字,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吃完饭已近21点,刘欣有了几分酒意,出门下坎的时候她一个趔趄,我赶紧扶住她。叫她打的不合适,想着她是为了工作才这样,反正青青也不在,这会儿又没人看见,我就没必要避嫌了,于是给她开了车门扶她上车。一路上刘欣不发一言,我从后视镜偷偷看她,在车灯和路灯的照耀下,她的眼睛闪亮而迷离,手支着头,若有所思状,我问她:“你没事吧?”她摇摇头,说没事,只是有点头晕。我关心地又问,“要不我去给你买瓶饮料喝?”
“不用了,我家冰箱里有。”刘欣的声音很轻很短,语气飘浮不定。
车至竹苑新村,我犹豫要不要送她上楼,刘欣开口了:“我家里的灯坏了。”
“你妈没在家?”
“她回湖南看我弟了,要下个月才过来。”
我咬咬牙,把车熄了火:“来,我送你上去。”
我搀着刘欣走上6楼,一路上她歪歪倒倒,我一只手托她肘一只手搂她腰,她将头靠在我肩上。一进门我就打开了客厅的灯,将刘欣扶到沙发上,她一下子就倒了上去。
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简陋但整齐干净。“我去拿饮料。”她软绵绵地抬起手指了指厨房的位置。我进去拿了美汁源出来,打开后递给了刘欣,“哪个灯坏了?我明天去帮你买一个。”
“是,是那个,那个卧室的灯,算了,明天我自己换。”我执意要去看,刘欣没拦我,我推门进到卧室,试了顶灯和台灯都是亮的,出来问刘欣。刘欣说,“那就算了,昨天都是坏的,可能是接触不良,你一来它们就好了。”
刘欣半躺在沙发上,一袭浅蓝色套裙,胸部起伏,面颊潮红,一缕头发垂下挂在眼角,眼光火辣辣地朝我射来,看得我不自在:“那没事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急什么嘛,我是老虎会吃人啊。”
“啊,我还有点别的事,那个,那个谁,科美的杨雄伟约我晚上见面。你,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有些慌张,转身就走,她猛地冲过来双手从后面抱住我,头伏在我背上,我一下子呆住,如被电击一般,木木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李哥,我喜欢你,你,你喜欢我吗?”
“这……你,你人不错,工作认真负责,对公司也忠心,让我省了不少心,我,我感谢你。”
“我不是说这个。”刘欣仍紧紧地把我抱住,头发在我的背部摩挲。
这一刻我心潮起伏,波涛汹涌,耿福贵说我平时油腔滑调,看似混世魔王的模样,可一到关键时刻就“歇菜”。他的话没错,我上不怕天下不怕地,没有领导谁也管不着我,但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却往往顾虑重重,如果刘欣是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也就罢了,不待她的暗示也许我早就霸王硬上弓,到手的桃子不吃别人会讥讽你无能,何况现在弄个一夜情,天亮以后就分手的事太多了,但这一刻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浮现在我眼前,青青的愤怒和哀怨,公司,投标,澳门,青岛,如绳索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围来,将我紧紧裹住,逼得我胸闷头涨透不过气。这世界诱惑无处不在,香烟、美酒、美食、女人、赌毒,谁能顶得住诱惑?每一样都需要付出代价,如欣然接纳则后患无穷。
我鼻子里重重地吁出了一股气,右手使劲握了握左手,一阵疼痛感刺激着神经,我转过身来,大脑搜索着该说的话,忽然想到了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一幕,便如兄长般怜爱叹惜道:“刘欣,你是个好女孩,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转过身腾出双手抓住刘欣的胳膊,将她推离我,低下头望着她,“我很欣赏你,对你平日给我的照顾我真诚地说一声谢谢!”
刘欣抬起头,直视着我,眼眶里有泪光闪动,声音低抑:“我不需要你的谢谢,我愿意。”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那好吧,保重!”我松开手转身就走。
“等一下!”刘欣突然大声说了句,我吓了一跳,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还没等我问她,刘欣已拿着一个红色彩带包着的盒子递到我面前,“生日快乐!”
“什么?今天是我生日?”连日来的忙碌已让我将其抛之九霄云外。
“你自己都忘了?真是的,这是送给你36岁本命年的礼物,是我上次在香港买的。”
“什么好东西?”我语调升高,露出好奇的样子,为的是让她开心。
刘欣被我的情绪感染,笑了下:“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我撕开外面的包装纸,露出一个全黑的长方形盒子,上面英文标记是“MontBlanc”,右上角一颗白色的六角星,我一看是万宝龙钢笔:“这礼物太贵重了,要好几千吧?我现在都用电脑惯了很少写字了。”话刚一出口便觉不妥,于是马上补正,“不过签字还是要用的。”
刘欣并不介意:“是啊,我见你签字都是用三菱宝珠笔,和你的身份不符。”
我讪讪地笑了下:“刘欣,你抬举我了,我有什么身份,最下贱的就是生意人,说白了就是个上蹿下跳的小丑。不过呢礼物我收下了,真的谢谢你!”
我转身要走,刘欣拉住我,盯着我不说话,仍是心事绵绵的样子,我望着她,末了她轻轻说:“你能抱我一下吗?我害怕!”
我有些诧异:“这里治安这么好,你怕什么?”
刘欣轻轻摇着头,不作回答。我默默地将她拥入怀里,她的身体在微微颤动,我能理解她内心的情感挣扎,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推开我,掩面跑进了卧室。
后来我才明白,刘欣的害怕是有道理的,就在这一天,她干了一件背叛我、背叛公司的不义之事。
下楼的时候我步伐沉重,感觉有双失望而又无奈的眼睛在背后盯着,跟随我转过一圈又一圈,我咬咬牙,对男人我一向心狠手辣,对女人也不能只怜香惜玉,要学习林升不负责的精神,对刘欣负责就是对青青不负责,绅士风度也会害死人!进到车里我掏出手机,没有未接电话和短信,看来青青真的把我生日给忘了!
拨出几个电话后我颓然趴在方向盘上,想想也挺可怜的,36岁本命年的生日之夜我孤单一人,想叫人出来喝酒居然找不到一个人,黄力关机,路强和杨宏能正在麻将桌上酣战,杨雄伟在顺德,耿福贵还在广州,而林升在电话里低声地说:“我在酒店不方便。”
一个人的生日
林升说他学了四年的经济学,什么一匹布可以换几头牛的陈词老调和凯恩斯的什么曲线早不记得了,唯一学会的就是用成本收益比较分析法来看待问题,一切复杂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为什么农村小孩多而城里人不愿生小孩?除了农村娱乐活动少,天一黑就只有在床上找乐子的社会学原因之外,从经济学上来看,农村小孩的抚养成本低,放在田间见风就能长大,而城里的小孩要学钢琴、学绘画、学芭蕾,什么都不能落下,开支庞大有几个家庭受得了?这项投资以后能不能收得回来还是个问号。然后我就回应他:“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结婚只找性伙伴了。”林升眨巴着眼睛等待我的答案,“因为短期消费比长期买断花钱少,而且从收益方面来说,你不会为了得到一滴水而丢掉了整个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