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材最近过得心烦意乱,自从前段时间接管了陈家最黑暗的利益链条以来,他每个夜晚都在焦灼不安中度过。
虽说陈家这几年来在整个青阳镇蒸蒸日上,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比,但张材知道,这些都是那些普通人眼中的。
在那些神仙老爷眼里,青阳镇陈家,只要随便派出一名弟子,翻手间就可灭得。
可能在凡人眼中,他们是仙人门派的基石,毕竟仙人成仙之前都是凡人不是吗?
可是他们又那里知道,在那些动则成百上千寿命的仙人眼里,凡人也只不过是蝼蚁罢了。
而蝼蚁,遍地都是。
这就是他这几十年来悟出的道理。
不成仙人,始终如蝼蚁而。
这也是他烦恼的原因,小金带回来的那个消息开始在陈家发酵了。
或者并不是他在烦恼,整个陈家知道那个消息的人都在烦恼着。
而他烦恼的根本,自然是因为他也有着野心,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张材知道自己的本事,有野心是好,但自己的能力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野心,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那就是追随自己的主子。
陈飞少爷是一个好人选,心狠手辣,颇有陈堂贵年轻时候的风范,更主要的是他还交好被收入仙门的陈凡少爷。
可是偏偏他又跟大老爷陈堂贵不对付,今天在家族族会上,甚至还公然同大老爷对抗,这也将大老爷气的不轻。
大老爷终究是老了啊。
每每想起到这里,张材就想到了小金,他握着牢门的手心不由得一阵冰冷。
小金的结局,说不好就将是自己的结果。
大老爷的手段,还不是陈飞少爷能够比拟的。
可是大老爷终究是老了啊,那么,自己到底要如何去选?
牢门打开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少年依旧冰冷的盯着他。
张材咧了咧嘴,沉默地上前将毫无反抗的芳芳抓起来,然后绳子一根一根给她套上。
“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今天倒是破开荒半开着玩笑轻轻的对小女孩说着。
每日的刑罚里已经使得张材开始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不知道以前站在他这个位子的陈三是怎么过的,但他知道,既然大老爷任命了他这个职位,他就要尽心尽力地去做好。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小金。
看着手下的少年,剧痛已经不再令他嚎叫,可是他叫起来地声音明明是那么的动听,为什么不再惨叫了呢?
是,习惯了么?
张材不知道从何时起喜欢上了那种犯人痛哭流涕,向自己求饶的场景,哪怕自己满手的血腥,他也觉得那是一种另类的美。
但今天的自己却偏偏不能欣赏到那番美景,未来的一切像是一片大石将他压住。
那个所有人都不相信的谎言,被陈飞公子今天当着全族说了出来。
他知道,小金说的是真的,陈飞公子也相信它是真的。
可是老爷又为什么偏偏说那是假的?
可是若是假的,他为何会让自己来逼问这个少年?那天又为何对自己说出那番话?
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谋略吧。
有些事,大家都明白,但必须藏在心里,谁说出来,板子就会挨在谁的身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能老爷也不想看着家族里血流成河吧。
毕竟激活灵根的办法,太过于惊世骇俗。
可是陈飞少爷又为何要当着全族的面说出呢?
难道……
一个恐惧的念头被他甩出了脑海。
张材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手段也越来越残忍。
“来,我数一数,一个,两个……”
他冷冰冰地将自左天身体伤口中的碎骨取出,面无表情的像是诉说着与折磨无关痛痒的事。
明明不愿去想,可是脑海里却反复出现着族会上陈飞少爷讲出的那番话。
还有在场所有人的神情,那些人脸上除了表面上的震惊之外,再无其他。
“四个……五个……难道……”
他们早已经与陈飞少爷串通好了?
老爷的大势已去?
看来陈家,就要变天了。
久违而又带着虚弱的痛哼声终于自左天口中发出。
他咬着满嘴的鲜血,痛的意识都已经开始了涣散,眼中也没有了焦距。
这个少年,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已经成了这样,为什么还不交代呢?
“咳咳咳……”
身后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张材的思绪。
“老爷,您来了。”
张材惊醒,连忙放下手中的动作。
“嗯。”
陈堂贵一袭紫袍,挥手打断了张材的恭敬,颇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先出去吧。”
等到张材出了囚室,这才发觉外面还站着一个年轻人。
不对,应该是一个仙人。
张材见过他,在仙门大开那天,这个仙人独自一人站在角落中,满是心事。
他立马惶恐地给仙人让开了道路。
“钟仙师,里面请。”
陈堂贵面对着青年,做出了礼节。
“嗯。”
青年淡淡回应了一声,迈步走入囚室。
囚室中散布的气味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躺在地上受尽折磨的左天,他的眼中却无一丝波动。
“这个人……很奇怪。”
陈堂贵眯眼。
他犹豫了下,取来剔骨的弯刀,照着左天软趴趴的心口刺了进去。
“过程可能有些血腥。”
陈堂贵笑着回头。
血液在左天的胸口瞬间蜂拥而出。
心脏,被刺破了。
哇!
鲜血弥漫了他的面颊,溅到了钟达的鞋子之上。
钟达全程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只是那目光却移到了芳芳身上。
芳芳没有挣扎,她呆滞地望着他们折磨着她的白衣哥,眼中的阴郁几乎能化出冰。
“此人确实没有灵根,倒也是可惜了。”
摇着头,钟达收回芳芳身上的目光,伸出手指沾了沾左天胸口的血液,放入嘴中。
“倒也确实有些灵力,应该是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这才形成这般体质。可惜了那宝贝了。”
说完这话,钟达走上前来,伸手压住了左天的丹田。
“练气三层……还有一股能量护着心脉?难怪刺破心脏都死不了,身体机能居然还在慢慢恢复?”他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冷色。
“浪费了一件宝物,你就以死谢罪吧!”
说完这话,灵力瞬间在钟达手心流转,磅礴的威压倾泻而出,左天体内的能量几乎瞬间便被这股外来的灵力冲破,变得支离破碎,胸口的血液也似乎是有了突破口,不要命的喷射而出。
剧痛,冰冷,随之麻木。
意识已经开始了模糊,肉体上的伤痛也变得无关紧要,死亡第一次距离他如此之近。
“要死了吗?”
无力感,无尽的沉沦,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要将他永远地拖入黑暗中,万劫不复之地。
“我还没有报仇……”
死之前是否会回忆起许多往事?
左天现在知道了,可以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像是经历了千万年那般久远,往日一幕幕若走马观花般自他眼前闪过。
可是最终遗留下来的,他以为会是仇恨,或者悔恨,都不是。
“我是谁?”
从有了记忆之初,他就问着自己,除了名字,自己的过往一片空白,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被一直限制了,限制了成长,限制了思想,限制了情感。
自从芳芳激活灵根的意识中看到另一个自己,他就在怀疑,其实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这么说可能有些绕口,但是他知道,真正的自己肯定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或许,我死了,他也就出来了吧。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笑了出来,果然自己还是那么的天真。
真的要死了啊,芳儿,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左天一寸寸地移动着头颅,在芳芳满是泪水的眼中,停了下来。
他的侧脸没有恶毒,只有着一丝微笑。
就仿佛昨晚,他一直未曾对她说出的那句话,芳儿,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