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一定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吴痕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而刘熹的脸上却多了几道或深或浅的纹路。
“我知道啊。我跟你也会都陪葬在这漫天火海之中。”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们都会死!我可以无所顾忌地消失,因为我本就一无所有。而你,却愿意丢弃你身上的权力和财富吗?”
“有何不妥?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些东西是多么珍贵的存在。他们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媒介’。一种助我谋杀,助我践踏的最佳武器。”
“所以我就是你最后的目标吗?你不是还想杀更多的人吗?刘熹!这一切值得吗!”
“谁告诉你,只有一个刘熹了?谁告诉你——我这样的混蛋,只有一个了?哼......哈哈哈哈!”他近乎癫狂地狞笑着。“罪恶的滋生根本无处不在,百道黑影,就会有百种谋杀。‘刘熹’,无非只是代名词而已!!!!!”
一阵醍醐醒脑般的通明。这一瞬间,刘熹的行为终于被合理地解释了。吴痕心中的疑问,也都化成了一股青烟。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打。吴痕循声望去,那精瘦的男孩一边呼喊着什么,一边试图撞开紧锁的大门。而轩老跟李梦,正一脸震惊跟焦急地站在他身边。他不禁有些释然。他一直试图挣脱的绳索,却收的越来越紧。
“有什么遗言么?”
“哼。倒也没什么。都已经一无所有了。偶尔想起一些故人,却也会深深的感动和惋惜。”
“什么样的人?”
“跟你这样的家伙......抗争的人。他们散尽万贯家财,寻各方势力为伴,誓要将市里的那些恶棍绳之以法,却最后被加害,死在我的......面前。”
“但那些家伙放过了你。”
“也用那样的噩梦一直折磨着我。”
“这就是你不肯向我屈服的原因。”刘熹微笑。“有够理想主义。正义理应得到维护。”
“的确。你这样的人,也理应消失。带走你,不亏。”
“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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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一阵盲音。眼前,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白光所掩盖。而耳鸣稍稍减轻后,玻璃破碎的声音变得分外清脆,狂风呼啸而过,而硬物撞击在墙壁上的躁动就在耳边。一声闷哼,稀碎的脚步,随后便是一声沉重的“扑通”。
一切尘埃落定。而吴痕紧闭着的双眼,也终于因疼痛减轻而缓缓睁开。重现天日的视线中,刘熹却已然瘫倒在了地上。
白色的墙壁被通红的血色沾染,那西装上遍布着的一大片血渍惹人不住地干呕。他的后脑勺开了花,而血液正穿过头发,在原本整洁而光滑的瓷砖上肆意地流淌着。将其轻轻放入一个蓝色的圆柱形桶中,随后将盖子,狠狠地合上。
这一幕有些突兀的莫名其妙。吴痕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陡然间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倒是这男子的话,让他猛然惊醒。
“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很轻松的松绑。吴痕倒也理会不了心中的迷惑,便拖着已近残废的双腿,在他的搀扶下缓缓地穿过早已被撬开锁的绿色逃生通道,艰难地下着楼梯。
吴痕从未觉得下楼梯居然是如此困难的事情,也从未幻想过自己会陷入如此恐怖的血与恨的谜团。心惊肉跳的谋杀,不断从暗处涌现出的人跟组织,更别提这拥有数不清个“替身”的刘熹。这一系列事件的起源......却居然只是一个包子。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滑稽!充满了无所谓的戏剧性,你却跟我讲这就是现实,这却是真的生活!
荒唐!简直荒唐!命运的玩笑,恶俗到令人发指!
“是不是感觉,这一切都太突然了?节奏紧凑的像部戏,不留一丝迟疑。”身旁的黑衣男子的墨镜上,闪着或明或暗的光。
“是这样没错。短短几天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又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叫周承,退伍特警。副业侦探,现在手头正忙着的,是针对刘熹的调查。我捕捉到他的出现,也凑巧救了个人。你命不该绝。”
“原来如此。谢谢你。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剩一片亮白跟噪音。”
“微型闪光弹。不良反应也正常。也正因为那玩意我才能对他动手,你受委屈了。”他微微一笑。“这一身行头也算是传家秘宝了,也应该拿出来放放风。”
“那个蓝色的桶呢?”
“如果我没猜错——”
一阵强烈的抖动佐证了他的猜测。
“那,那刘熹呢?我是指——”
“我知道。假刘熹。他被我重击了头部,八成是活不了。虽说有桶,但是因为他在物旁边,仍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影响。我想,他算是栽了。”
“这么说,刘熹的替身......又死了一个。说到底,他也是无辜者吧。”
“但是他想害你。无论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他谋杀未遂的罪名不会洗清。”
“可是你的罪性质却更严重。”吴痕的声音颤抖着。“你杀了人。这场谋杀,是你动的手。”
“我是为了救人,才杀的人。我是为了,让真正的无辜者幸免于难。”周承倒也不恼,冷冷地回复着,随即将一楼紧闭的大门轻轻推开,些许的暮色,招摇在吴痕的脸上。“快走吧。跟你的朋友们一起离开。警察很快就要到了。案加命案,这事儿又麻烦了。这次,应该不会简单地被定性为意外事件。”
“会被定性为什么?”
“一场致命的,谋杀。”周承的眼中飘着淡淡的光。他喃喃着吐出最后一个字符,转身便又上了楼。
“去哪?”
“处理现场。如果可能的话,保持联系。”
他的身影很快没了踪,而身后却逐渐传来轻声的呼喊。
......
“你命够大的啊。竟有高人相助。我们三个早就放弃希望救你了。”
轩轩挑眉嬉笑着。
“那你们还一直待在门口那边?等着被炸死一起陪葬?”
“你以为我们想啊?我们只是觉得,如果只有刘熹一个人,那完全可以把他弄死,为什么要跑呢?”
“......得亏你知道。其实他也没那么恐怖吧。”
吴痕不禁抿了口茶。话谁都可以说的很嚣张,但其实把那时凝望着倒计时的经历回想起来,却也是一阵胆寒。此时此刻他们虽然坐在一家小饭店的包厢里毫无性命之虞,可谁都知道,自己曾经面对的凶险。
“或许吧。所幸你没事。所幸有他。”李梦长舒了口气,淡淡地说。“我们都只是本能的恐惧罢了。你能鼓起勇气独挡一面,也真的是很了不起。”
“可千万别抬举我。我容易骄傲。再说了,我明明输的那么窝囊。”
“可是就凭你勇于直面那家伙这一点,我理应敬你一杯。恕我眼拙,还真没发现你有这样的潜力。难道都是因为——”
轩老意味深长地望了李梦一眼,随即一口将茶水饮尽。吴痕却也连忙照做。
“咳。有些呛。你怎么想都行。我跟她只是萍水相逢。只是作为一个正值青壮年的男性,理应保护女性而已,算不了什么。”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她该失望了。”
“哈哈哈哈——”突然爆发一阵大笑。轩轩硬是笑得把刚吃进去的花生米给生生吐了出来。“梦姐脸都红啦!跟个桃子似的!哈哈哈哈......”
温润的笑意褪却了寒冷。吴痕却也跟着微笑起来。这份相隔久远的幸福感在他的内心如热气球般缓缓地升腾起来。
“咳咳。嗯。吴痕,你腿怎么样?”她刻意地咳了几声,却是尴尬的一阵可爱。
“好多了。很奇怪吧,从医院里出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灵便了不少。”
“那只是你的心理暗示而已。是你大脑告诉你的结果,还没经过理性科学分析。”
“你还真是心理治疗师啊。我还以为是那孩子开的玩笑。”
“都写那么明白了。能不是么?我看你啊,恢复路还长呢。”
“先别谈什么恢复了。还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总觉得,哪儿都不安全。”吴痕的心轻轻往下沉着。
“你的意思是,刘熹还会找上门来。”轩老搭上话茬。
“是的。而且会变本加厉。我甚至怀疑他是某种永远缠身的恶鬼......阴魂不散,黑影叠叠。”
“这不是灵异故事。”
“并不是灵异故事才有恶鬼。符合他那种人的定义的,难道不都是恶鬼吗?”
在场的人听了吴痕的话,却不禁都打了个寒颤。不详的气息,又再次蔓延开来。
“说来好笑。轩老谋杀了他一次,周先生也谋杀了他第一次。说是致命谋杀,却是我们招招致命。总感觉很奇怪。”
“是啊......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公安全都抓起来。证据会被找到,而谋杀之罪,非同小可。”
“该死的,让他死掉就那么难吗?欺凌者......早该死绝了啊!”
“很多时候,活着很难。但死亡,却也并不容易。”轩老眯起眼睛。“刘熹那样的社会之毒瘤,就属于这种难以彻底消灭的存在。”
话音未落,李梦的手机却又开始抖动起来。整个包间里的所有人,全都将视线凝聚了过来!只见她拿起手机,望向电话号码,脸色苍白地抿了抿嘴唇。
“未知......号码。若深市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