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山洞内,秦云蓬头垢面,盘膝而坐,低头凝望丹炉中那粒黑紫色毒丹。
这毒丹,便是秦云以鹤天红为样本,辅以数种毒草汁液,十余种毒虫毒液糅合凝练而成,是他辛苦半年的成果。
“此丹剧毒,若溶入火灶房的水井中,只怕整座山头的修士都会中毒,炼气九层都不一定能压制体内的毒性。”
秦云心中隐隐有些冲动,将此丹扔进火灶房水井,然后在山上售卖解药,必然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仅是一瞬,他这念头又消散于无形。损人利己之事,他还不屑去做。
他没有解药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炼毒,不为杀人,只为防身。
他又望向身边七个一字排开、严严实实的竹筒,这竹筒中,便是他收集的毒气,无色无味,连神念都难以察觉,一旦吸食入体内,便会和血液产生化学反应,导致一身血肉迅速腐烂衰败,化为带着剧烈腐蚀性的黑色浆液。
秦云做过实验,一头壮硕的成年公熊,在吸入毒气后半分钟后,便浑身腐烂,血肉化为黏稠刺鼻的黑色浆液,连骨头都在黑色浆液中迅速消融。
这是他花费五个月得到的成果,据他的推算,炼气境的修为,只要吸入毒气,必然无法幸免,痛苦死去!
“只可惜,此毒无解。”
秦云心中无比遗憾,无色无味的毒气他炼制出来了,但解药却未能炼制成功。
但这也怪不得秦云。
炼毒易,想要炼制解药,却是难如登天。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看来使用毒气时,必须屏住呼吸,以法力遮掩七窍。”
秦云心中自语,起身向溪边走去。
遁入山林接近半年,如今大功告成,再加上炼毒的那株青草已经绝迹,再也寻觅不到。
他无法继续炼毒,也是该出山了。
秦云先是来到溪边洗净身体,清洗头发,然后回到山洞中,把七个竹筒小心翼翼的别在腰上,又把丹炉中那唯一一粒毒丹摄入玉瓶中珍藏。
秦云看向玉瓶中的毒丹,目光微微闪烁。
毒气的威力,远不及毒丹的十分之一。
这唯一一粒毒丹,秦云思忖,若是融入食物让一人吃下,哪怕是筑基……
秦云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
极乐宫宫主!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铤而走险。希望,你莫要逼我……”
秦云想到周媚,想到周媚的巧笑嫣然。
这半年来,他和周媚数次在幽泉潭相会,但周媚未能打探到半点消息。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周媚当做贡品被送出去。”
……
秦云身穿红罗法衣,背着炼丹炉,腰间悬挂七个竹筒,行走之间,竹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风铃般悦耳。
深山躲藏半年,他终是回来了。
他凝望眼前熟悉的景象,眼中无悲无喜。
“那人……我记得是以前跟在冯西洲后面,作威作福的那个吧?”
“嘘,赶紧去通知庄师兄。”
“他背后的那个丹炉好眼熟啊,好像是公孙止的丹炉,难道半年前,就是他杀的公孙止?快,去通知明罗师兄!”
……
秦云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面上无有半分表情。
既然回来,他就已经准备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纵然冯西洲的所有仇敌亲临,纵然公孙止身后的靠山亲临,他也心无畏惧。
“希望过来之人,越多越好。唯有如此,方能扬我威名,让人人惧怕于我。”
他炼制的毒气有限,能杀一批人,能杀两批人,但杀不死无数批人。
但若他声名远扬,人人惧他怕他,纵然无毒在手,敌人也会心中惊惧,不敢对他出手。
秦云眼中寒芒闪烁,缓步向自己小院而去。
院落外的竹林中,喜鹊在啼鸣,纷纷落下的竹叶早已掩埋门扉。
推门而入,遍地狼藉。
在他躲进山中后,这座小院被人搜查数次。
他望了眼院中的景象,尚未踏入小院,便忽有所感,回头望向来时的小径。
只见小径上,浩浩荡荡走来十余人,气势逼人,声威弥漫,人未临近,喝骂声已是遥遥传来。
“秦云,给我滚过来。”
秦云站在门前,望向来人,三个红衣,七个黄衣!
十人中,秦云印象深刻的外门天骄庄建民赫然位列其中,但其竟还身处数人之后,似乎只是个小喽喽!
这般仗势,别说秦云这个区区炼气二层的小修士,就是如慕容无缺那般炼气六层的修士,多半都会被吓得屁滚尿流、举起双手宣布投降。
冯西洲得罪之人地位之高、实力之强,超乎秦云想象。
但也仅仅只是在秦云心中荡起一丝波澜。
“诸位师兄还我所为何事?”
秦云面无表情,视线在十人身上停留一会,最终落在为首的红衣修士身上。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身穿锦玉绸衣,手指上戴着几个大大的翠玉扳指,双眼微眯之间,仿佛山河尽在掌控之中。
男子一边把玩手中的两颗核桃,一边饶有兴趣地望向秦云,道:“就是你,杀了公孙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秦云神情平静,看向为首之人。
那男子嗤然一笑,似乎不明白区区灰衣为何会有有胆站在他们面前,还淡定自若。
他眯起双眼,笑吟吟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不才,忝为外门主事之一,大家都称我为明罗师兄,我的修为,仅仅只有炼气八层而已。”
他语气平静,但音中尽是倨傲。
炼气八层,足以傲啸外门,是能够只手遮天的可怕存在。
言及此处,明罗眼中寒光一闪,话音一转,语气陡然加重:“而你杀死的公孙止,是我的一个手下,他炼丹所获得的报酬,其中六成,都归我所有。”
他以手指比出一个‘六’字,面上浮现一丝冷冽杀机。
这人杀死公孙止,便是打他的脸。必须给予惩戒,如此才能不坠他明罗之声威。
秦云瞧见明罗手掌比划出的‘六’字,对明罗的杀意却仿若未觉,淡淡说道:“明罗师兄打算如何?杀了我吗?”
他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的揭开一个竹筒的盖子。
毒气无声无息,弥漫空气之中,但除了秦云,无一人知晓。
所有人都戏谑地望着秦云,等待一出好戏。
明罗摇头,瞥了眼被秦云背在身后的丹炉,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公孙止死了,自然要找个人帮我炼丹。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帮我炼丹,坐镇丹房,杀死公孙止之事,我便既往不咎。”
“哦。”
秦云点头,歪着脑袋思量片刻,又道:“那分成如何?不如我们五五开?”
噗嗤……
明罗身后传来一阵嗤笑,明罗像是看傻子一样斜瞥了眼秦云,忍不住笑意和身后修士对望一眼,转过头,眯眼笑道:“秦云,我的意思,是你帮我炼丹,报酬,当然全是我的。”
“还有,冯西洲得罪的人不少,但你投入我门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庇佑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他忍不住嗤笑。
其身后庄建民见其眼色,上前一步,呈马步姿势张开双腿,使劲拍了拍自己坚挺的胯部,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条件,就是赶紧滚过来,从我们胯下钻过去。”
“哈哈……”
人群传来阵阵哄笑,无不蔑视之极。
于他们而言,恨也只恨冯西洲,杀也只想杀冯西洲。
秦云?小卒尔。
不过是他们无聊人生中的一个乐子罢了。
若让他们开心了,放过未尝不可。
秦云面无表情,只是那眼神,充满戏谑,就像是看一群正在表演的小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