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芝心中暗暗有些后怕,这样的富贵公子哥,她方才竟用那样的语气去责问他,还好是个知晓礼数的,否则,她真的吃不了兜着走。凤芝心下想着,还是与他敷衍几句,快快回房去吧。
男子将水桶放于地面,并向凤芝说道:“你身子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送到住处去。”
“哦,不必了。这样已经很烦劳公子了,这样的事,我自己做就是了,公子万金之躯,做这样的粗事甚是不妥。”凤芝立即拒绝,夜色这样深,孤男寡女在和僻静的院子里已是不妥,万一再被什么人撞见,他这个公子哥倒是不以为意,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等女使,自是担待不起的。
“公子,今日真是多谢了,但我本无意冒犯公子,还请公子见谅。若无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说罢,凤芝便上前拎起水桶打算离去。
“小丫头!”正当凤芝离去之际,男子朗声叫住了她。
“就算今日事是一场误会,可我也帮你打了这满满一桶水,看你这样子,不是被责罚心情不畅快,便是患病了,也算是你的危难时刻吧,我于危难之际帮了你,也算是你的恩人吧,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男子双手环绕在胸前,正视着凤芝问道。
“我已向公子道谢,我一介女流,身份又低微,恐是不能报答公子什么。但是只要公子需要,我必竭尽全力报答公子。”凤芝俯下身子,向男子行礼。
“但公子身份高贵,怕是也不需要我这绵薄的回报吧。”凤芝抬头,看向男子。
正对上男子的眼眸,他的眼神含着一丝笑意,剑眉微扬,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凤芝见他略微一低头,看向身侧的玉佩。唇角瞬间展开一抹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停顿半刻后,男子复又开口。
“婢子贱名,恐污了公子耳朵,公子还是不知晓为好。”
“你都说了,会报答我,若我日后要你报答之时,却不知你的姓名,恐多有不便吧。”
凤芝听闻,脑中快速思索着应答之策。
“我瞧着水云阁热闹的很,阖府上下的人几乎都在那边,你若是不想说,我去水云阁打探一番便知。”男子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婢子贱名......沉香。”凤芝急忙叫住他。
“好,我知道了,沉香,若日后我有需要你帮助之时,还请你伸以援手。”男子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公子抬举了,婢子着实不敢当。”
“套话便不必说了,你快回去吧。如今虽是仲夏,但晚间仍有些许凉风,你身子本就不爽利,还是不要着凉了才好。”
“婢子这就告退了。”凤芝欠身示意,转身便往厢房走去。
男子并未离去,只盯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看,只见女子拖着水桶,艰难且缓慢地向前挪着步子。见状,男子不觉好笑,可转而眼中却又布满了些许温柔,唇角笑意渐深。直到女子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下,才转身离去。
肃毅候府,书斋听风阁中。
顾义康正与侯府三公子顾云深交谈着。
“今日筵席才过一半,怎不见你踪影了。”顾候爷问道。
“哦,筵席间太过吵闹,我便出去透了一口气。”顾云深的回答有些不自在,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哦,你王叔父一番好意,叫我们前去赴这洗尘宴,你不要失了礼数才好。”顾侯爷像是看出了儿子的不自在。
“我知道的,父亲,您就放心吧。”顾云深恭敬答道。
“这次灵谷山裕王遇刺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父亲心中怕是已然有数了吧?”顾云深顽皮说道。
“臭小子,居然敢试探你的父亲。”顾侯爷的话语略带宠溺。
“儿那里敢啊,不过,这韩知章的本事在通天,也终会露出些马脚来。”顾云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父亲还记得打斗中被耿将军砍伤的那个头目吗?”
“记得,他如何了?”顾候有些疑问的看向顾云深。
“是她,而非他。”顾云深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说道。
“她是个女子!”顾候似有些吃惊。
“是的父亲,而且还非寻常女子,她是饮碧居的行首,唤作‘苏曼青’。不过她的真名叫风吟,来自...南疆。”顾云深停顿一下,却见父亲手中的茶盏也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她的艳名,怕是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恩客众多,不过恩客越多,这是非就越多。”顾云深沉声继续说道。
“我在饮碧居的线人报我,有一位恩客曾告诉她,苏曼青身上有一处奇怪的文身,似是图腾样。我派人向耿将军证实,他砍伤的那个头目背后也有一处奇怪样式的图腾。因那形状实在奇怪,于是耿将军的印象十分深刻,耿将军便将那图腾的模样描绘出送予了我。我找那恩客核对,那恩客说与他看到的一模一样。于是我便日日去饮碧居寻苏曼青,发现这女子身上戾气深重,瞧她的筋骨,却是个常年习武的。一个勾栏瓦舍的行首,怎会有这一身武功。可见她就是那刺杀之人,苏曼青的身份,尤其便也证实了。”
“我儿心思缜密,那女子可招认了。”
“招认了,我已给了她银钱,将她送至关外了。”
“为何没有灭口呢?我只恐会有后患啊。”顾侯爷有些惊诧。
“哀莫大于心死,她所遇到的事怕是比灭口令她绝望多了。我又何必赶尽杀绝。”顾云深平静地回答着。
“哦?”
“她最钟爱的男子,并为之不顾一切,奋命搏杀的爱情,狠心地弃她而去。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便足够让她伤神了吧。”
“那男子唤作何仁,常与监察御史家的门客姬远过从甚密。姬远又是韩知章的人。此事定与韩知章脱不了关系。”顾云深的语气中,充满恨意。
“那男子如何了?”顾侯爷问道。
“儿已将他捉来,停了他几日的吃食,只给他水。明日儿打算审问他。”
“做的不错,记住,一定要尽快问出韩知章等人是如何策划这场刺杀的。问出后速报我知,我便向裕王禀明此事。”
“是,儿明白了。天色不早了,父亲早些安息吧,儿子便告退了。”顾云深向父亲作揖行礼。
“好,我儿辛苦,也早些安歇吧!”顾侯爷欣慰地对顾云深说道。
出了听风阁,顾云深未叫伏寿为他掌灯,只借着月光,朝自己的卧房走去。不知怎的,走着走着,那个女子的脸庞便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顾云深被自己惊诧到了,转而又不住笑自己有些痴,他何时变得如此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