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府议事堂。
“混账东西,平日里你流连花丛,无甚作为倒也罢了,至少没有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如今,人家都闹到府衙去了,只等此事上达天听,圣上若是得知此事,你叫整个姬府该如何自处?不肖子孙啊!怎么养了你了,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说此话的,正是姬远之兄,姬盛之父姬洋。
姬洋身子骨本就不好,常年卧病,饱受沉疴痼疾折磨,靠着药石,苟延残喘地吊着命。姬盛的事情一出,连日来的忧虑焦急更是摧枯拉朽般将他的身体置于崩溃的边缘。是以还没说上几句,便躬身下去咳喘连连,过了半晌,才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来,胸膛却依旧起伏不息。身旁的女使一边手端热茶,一边一个劲儿地为他抚着背。
“兄长,你身子不好,不宜太过动怒了。盛儿如今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难免做些糊涂事出来。更何况一个女子而已,我们想法儿平了此事便是。”见此状,姬远连忙起身,关切地为兄长扶着背,尽力安抚着。
“阿远,你太过纵着他了,我知你疼爱这个侄儿,但却不能太过,而乱了分寸,若是一味骄纵,必生祸乱,正如今日之事。诶,怪只怪兄长无能,这幅烂身板子拖着,从小便未尽对他的管教之责,如今生生地拖累了你,也连累了整个姬家!”
“兄长这是哪里的话,盛儿是我的亲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又岂会坐视不理呢,自是要为他筹谋的。”
“你说,把这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一遍。”姬洋指着姬盛,用尽气力怒吼着,可是他的怒吼,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平日里一句略微大声的言语而已。他的眉痛苦地蹙在一起,眼底虽含着无边怒气,但却已混沌无光,嘴唇灰白,甚至有些发乌,整个五官狰狞而纠结地扭作一团,衬得本就面黄肌瘦的脸庞更加枯槁憔悴。
“爹,您明鉴啊!儿是真的冤枉。是那日在饮碧居吃酒时,我听几个同僚提起,说是长安街上有一家酒铺,味道醇美,儿这才一时兴起想去瞧瞧的!”姬盛连连叫屈,声音急迫得似要哭出来了,冤枉的眼眶中泛着丝丝红线,眼泪就在眼眶中一圈一圈地打着转,呼之欲出。
此时姬盛茫然无措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狂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骄矜公子哥相去甚远。
“就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敢称作是同僚,当真辱了天家威严。”姬洋恨得咬牙切齿,似乎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但无奈身体透支的厉害,却也只能虚弱地支在椅子上,半分也站不起来。
“盛儿,有一点叔父甚是疑惑。这酒铺为何会开在长安街上,那一片一贯人烟稀少。我见御街上有多家铺面均在出赁,这一家为何不租经纬道上的铺面,偏偏要将酒铺设在一个如此偏僻的地方。不知盛儿当时,可否起过疑心呢?”姬远有些狐疑,到底是纵横官场多年了,这一看便就看出了问题的根本。他在心中将姬盛所说之事仔仔细细又过了一遍,不一会,他的眼中便沉满霜露,似千年寒冰般,让人看了便会瑟瑟发抖。
“侄儿当时也疑惑了,可是他们说,酒香不怕巷子深,酒同宝藏一般,若是将酒摆在显眼之处,让人任意取之,便没有了情趣。真正珍稀的美酒,是会被藏在无人知晓之处待人发掘的。侄儿听后,也觉甚有道理,便没有再顾虑了。”姬盛见叔父尽力地声援自己,自觉有了靠山,便乖乖地将细节一一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