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先生看见王淑华,便自然地转过头去,只当没有看见,久而久之,便默许了。但先生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过来人,怎么能够轻易放过王淑华呢,便叫她一遍一遍的抄写经典。
王淑华也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自己罚写呢,但她也知道,若是日后父亲查问功课,自己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这些苦差事,便都落在了凤芝头上,不是叫凤芝帮着听课,就是叫凤芝帮她抄写先生罚写的课文。虽然幼时母亲拼命叫凤芝去乡里的私塾听那些从前是落魄书生的先生们讲课,算是识了些字,也会写一些,但那到底是些皮毛,要模仿王淑华的字迹,还要听懂先生讲的课,光靠这些却是远远不够缓解凤芝的吃力的。所以每次先生罚写时,凤芝都觉得天昏地暗,却又不能向先生言明,只得暗自叫苦。
这一日,待众人都走后,凤芝便伏在案上,吃力地抄写着先生罚写的课文。写着写着,她突然觉得身边有人,猛然一抬眼,便见那张熟悉的眼眸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今日要抄写几遍啊?”顾云深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惊讶,凤芝暗觉这人怕是已经看了自己好一段时间的笑话了,顿时不想去理会,便敷衍答道:“五遍。”
刚一说完,自己手中的纸笔便突然被夺了去,凤芝刚要发作,便听见顾云深说:“照你这一炷香写十个字的功夫,写到明日先生上课都写不完。”顾云深说罢,便铺陈纸笔,盘坐在席子上,自顾自地抄写起来。
“顾公子,万万不可,您千金之躯,怎能做这样罚写的差事。若是让姑娘知道了,非罚得我去找娘不可。”凤芝急忙上前,就要拿走那纸笔。
“你以为先生真的痴傻了,竟识不破你们这鬼把戏。你也太小看先生了些。”顾云深并没有躲,还是不疾不徐地一字一字抄写着。
“什么?先生已经知道了?”凤芝心中大叫不好,她慌觉自己快要大祸临头了。
“先生是当今大儒,当世贤才,你与王淑华的字迹如此不同,你当先生看不出来?”
“我,我是好好临摹了姑娘的笔迹,还,还是有些相似的。”凤芝表面佯装硬气,实则早已心虚不已。
“但公子抄写,仍是不妥,婢子自己可以,不能耽搁公子您的时间。更何况你的字迹与姑娘的更是不同,你若抄写,先生定然会看出与往日不同来。”
“先生都已经知道了此事,那这字迹肯定不会是王淑华的。那么你认为,他还会在意是这字迹到底出自谁手吗?”顾云深停了手,抬头戏谑地看着凤芝。
凤芝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还那样认真地研究着王淑华的字迹,没想到竟都做了无用功,原来先生早已知道此事,她却仍然痴傻地以为先生还被蒙在鼓里,还在奋力掩盖着真相。凤芝原先还觉得这先生老实敦厚,自己如此欺骗他,竟有些愧疚,如今想来,先生竟是个老滑头。“白凤芝,你真是奇蠢如猪!”凤芝气不打一处来。
也是,孟先生需要的就只是一个说法,并不会在意结果如何,难不成主君还会一页一页去翻,这字迹到底是谁的?凤芝越想越觉得有些委屈。
“你不必觉得委屈。我倒觉得,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顾云深似乎看透了凤芝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