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旁的仆人恭恭敬敬的半弓着身子。
慕千雪幽黑的眼中落满星光,一只手轻轻提起垂下来的披风,此刻的她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潭一样万念俱灰,身子显得有些僵硬,微微侧过脑袋却又停住,继而没有半丝犹豫便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一旁的随从也上了马,慢慢消失在深山里了。
“太子殿下,皇上已经安全返回北圣了,他…”
不等一遍的守卫说完,慕言风抬手打断他将要继续说下去的冲动,望着马车消失的地方,慕言风轻抿唇角,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寒意。
低下头看了看被自己捏的有些褶皱的纸张,慕言风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思绪安静下来,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说到底,自己的任务是不是算圆满完成了?
“太子?北圣国的太子”慕言风重复着说着,可是为何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不断的提醒自己如果一开始他告诉晚秋,自己是北圣国的太子,将来将是北圣的一国之君,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过她所谓的江湖一起行侠仗义。又或是做她的皇后,只有他们两个。
这些想法浮现脑海中时,瞬间连慕言风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若她真是那样的女子,自己今日怎么会如此的心痛。
而另一边的皇宫中,皇帝炎天只见他的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就连后背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平心而论我对你们母子俩不好吗?”炎天深呼了口气,似乎想找个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突破口。
“臣妾跟了皇帝快20年,你是遵循着当初的承诺对我从一而终,臣妾谢主隆恩”尹琪说完没有丝毫的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你伙同他人夺朕江山,这就是你用来报答朕的吗?”说完炎天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
“臣妾从未有半分不敬之心”尹琪呼吸显得有些急促,脸上的笑容也褪去,只剩疑惑和不解。
“那你和慕破晓所谈之事,又当怎么解释呢?”炎天一甩衣袖重重的坐在软塌之上。
“事到如今,臣妾不想再隐瞒什么,那日我确实找过他。也只是想知道依他之见洛儿还有哪些不足,我一直希望我的儿子能够成为朝畀过的一国之君,可是今日才知道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却被皇上说得如此不堪”
“朕一直都知道你希望炎洛成为太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和炎墨之间谁更适合当一国之君”说到此时,炎天脸色似乎平和了许多,紧抓着把手的双手缓缓松了些劲。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尹琪显然被炎天把自己的儿子和炎墨作比较很是不服,她立即站起身,向炎天走去。
“炎墨从小重病缠身,是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把他当做我亲生儿子那般疼爱。可是他在十年前性子大变,不再和我们和他那个弟弟亲近,到现在为止一切大小事哪件不是炎洛那孩子帮着你处理朝中的大小事,你现在和我说炎墨比炎洛更适合做太子当皇帝?”
炎天显然已经猜到尹琪会说出这番话,只见他慢慢站起身子,深邃的眼眸似乎回想起什么,显得更加的捉摸不透。
“是啊,十年前炎墨性子大变不和我们亲近”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尹琪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有些瘦弱的肩膀上,不急不躁的开口说道:“因为十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你不是他亲生母亲”
“你说什么?”尹琪显然没有马上接受炎天这句话,身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炎天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扶住她,也许尹琪这时已经被这个消息吓到在地上。
“难道你告诉他了?”尹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那个和自己同眠共枕了二十年的炎天,看着他此刻的表情,自己却越发的有些不认识他了。
“其实我知道了之后,比你更为惊讶”炎天扶尹琪做好,将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我也是发生劫狱那件事之后才知道的,我一直以为是炎墨将那宁茹儿带走的。可是我错了,当他告诉我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被你害死了,可是我,即使他那时亲口告诉了我,我甚至没办法给他一句解释”炎天有些消瘦蜡黄的脸颊一行清泪慢慢流了下来。
听到这里,尹琪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一只手紧紧的按压住胸口,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那他还说些什么了”尹琪再想事到如今他炎墨既然已经自己承认了自己只是一个乡野村姑所生下来的孽种,自己儿子顺利成章登上皇位,不是刚刚好吗?
“我想起来了,那陈大人的女儿陈嫣然一定也是炎墨给毒死的”尹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急忙跑的炎天的身边拽住他的衣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你在胡说些什么?”炎天似乎被她激怒了,用力甩开尹琪抓住自己的手臂,力度大的让尹琪一下子摔倒在地。
“我的皇后,我在想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这个秘密憋在你心里十多年,我以为它已经消了散了。不至于一想起来就哭诉我当初那个错误的缘分,可是今日看来一切都没有过去”炎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许在他心里能看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日益繁华,可是自己所生下来的孩子却要自相残杀,最重要的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上,莫不是被那个野种蒙蔽了头脑?”尹琪再也坐不住了,虽然当初是自己杀了炎墨的亲生母亲,可是对于这个秘密自己坚忍这么多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她都决口不提,现在却被诬陷下毒害人?
“皇后,说话可要三思”
“三思?他若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为何一直隐瞒到今天,他只不过想要这个皇位罢了,想得到你的同情而已”尹琪步步紧逼,昂起身子那深锁的眉毛下一双带着怨恨和气愤的脸显然没有一丝畏惧。
“我不相信炎墨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那你就那么肯定是我做的?你不要忘记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朕是曾经说过给炎洛太子之位,可是如今你却私通北圣国的慕破晓?是不是你先违背我们之间的承诺?”
“那你就是想叫你外面那个野种做堂堂朝畀国的皇帝?”
“朕自有定夺,你还是先给我解释下那日你和慕破晓都说了些什么吧”
屋内灯火通明,两个人的争吵在寒冷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雪花慢慢飘落下来,一点一点积累着。
一只白皙纤瘦的手被紧紧的包裹在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里,床片的烛光不时摇曳着,灯芯上的火光一时笔直,一时又像是要熄灭的样子。
床上躺着的宁辰紧闭着双眼,手指轻轻触动着,有些干燥的嘴唇上下张合着,好像要说些什么?
“辰儿?你醒了吗?”炎洛有些激动的抚摸着她那苍白不带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宁辰像是听见了他的呼唤,有些吃力的慢慢睁开双眼。
“辰儿,你终于醒了”炎洛很是激动,脸上几许愁容也随着宁辰的醒来渐渐散去,一丝笑容有些勉强的露了出来。
宁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细细的盯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她爱着的人。她有那么一瞬间希望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梦,一个她再也不要触碰的梦。
“玉儿?她?”宁辰急切的想要坐起来。
“辰儿,你要保重身子,这些事以后我们再说,好吗?”炎洛没有回答宁辰的话,只是温柔的安慰着她。
宁辰重重的随着身子躺了下去,一行清泪随着眼角缓缓滑落,它路过的地方冰凉刺骨。
“公主,前面就是客栈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下再继续赶路吧”一个仆人掀开帘子恭敬的说着。
“好”慕千雪只是轻声应到,乌黑深邃的眼眸顺着窗外看去,她的安静与表情使得下人们一度紧张着。
“让开,让开,快给我滚出去”
听到声音慕千雪不禁向不远处看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一帮人左推右搡的赶出客栈。
“酒,酒…给我酒,我有钱”男子出门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身后几个人见状便也不再理会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进去。
“酒…我要酒”男子倒在厚重的雪地里嘴里还是不停的说着。
盯了许久,慕千雪放在窗户上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那个人她认得。
初次见他安静而秀美五官精致无瑕,那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他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那时的他身边还跟随着一个佳人,可惜现在,只能一人独醉。
“宁清?”嘴唇上下触碰,一个名字从她嘴中被念出来,远处的人还在地上蠕动着,嘴里一直喊着有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公主,房间安排好了”
“你们去把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也好生安顿一下吧”
“是”
清晨的集上人烟稀少,下了一晚上的雪踩使得人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慕千雪走过宁清的身边,原本忧郁的脸上却又多了几分愁容和心痛。
“那人怎么样了?”一个仆人将饭菜摆好后,慕千雪便问道。
“喝的太醉了,已经叫人洗漱后抬上床,这会儿想必已经睡下了”
“恩,你下去吧”
“母后,爱是什么呀?”
“爱啊,爱是你甘心为一个人抛下所有,一生一世陪伴在他的左右”
“所以母后很爱父皇哟”
“你这个小丫头”
思绪渐渐被慕千雪强拉扯回来,她一直向往着父皇和母后那有的爱情,她一直不愿意接受所谓的媒妁之言,更不想嫁给一个连自己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她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自己的弟弟,却意外的爱上了那个连正眼都不瞧自己的炎墨。
再过几天就要回到北圣国了,就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个梦吧。
宁清,当你醒过来也把那一切都当作是一场梦吧。
关上窗户,最后一缕雪花散落在地上,融化成水。 日升月暮,花谢花开,遇见的,离去的,记住的,忘却的转身也就都流逝在这寒冬料峭的季节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