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乐鹅馆正式开业了,梅子穿着那种深蓝色的职业西装,里面的白衬衣把梅子衬托得朝气十足。丁四喜就觉得有些意外?梅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如果不注意,还以为梅子是哪家大公司的白领呢。前来祝贺的人不多,全是丁四喜带去的人,都是几个老板。老板们感兴趣的不是鹅馆,而是梅子。当然,他们从内心里还有些嫉妒丁四喜。因为丁四喜帮着梅子,在他们看来,如果丁四喜与梅子没有特殊的关系,肯定不会帮她的。
天乐市这几年出台了一个“先上车后补票”的政策,换一句话说,就是先斩后奏,目的就是要提高办事效率,惩治肠梗阻,解决好那些长期议而不决的事情。领导们认为这种决策会提高办事效率,哪想,这种做法反而弄出了许多后遗症。比如,建房这档子事,如果都“先上车后补票”,也就是说先把房子建了,再来办理相关手续。没有规划部门的规划,也没有相关部门的批文,就把房子建了,那还成何体统?可是决策者们喜欢创新,喜欢出新思路,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事来做呢!
当然,梅子开的这个天天乐鹅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只是在办手续的时候往后一点。现在许多大酒店不是也有这种搞法吗?叫试营业。你说是营业吗?还没有,只是试验一下。你说他不营业,他又在营业。因此工商税务也不好怎么管理。就像如今的年轻人有一个比较时髦的名词叫“试婚”一样,有了这样一个名词,男女随随便便在一起同居还显得十分的理由充足。
天天乐鹅馆试营业的第二天,工商和税务的同志们来光临了。看着穿着制服的工商税务干部,梅子就有些胆怯。以前梅子不怕当官的,她最先接触的干部是丁四喜,丁四喜还穿着公安制服。公安制服比工商税务制服要威武得多,梅子就不怕,还怕你们穿工商税务制服的?可是,至从上次遇到穿制服的城管队的殴打之后,梅子看到穿制服的就有一种恐惧感,莫名的怕。梅子打电话叫来丁四喜,这时的丁四喜在天乐可以说是名人了,虽然许多人不认得丁四喜,但是知道丁四喜这个名字。丁四喜来的时候,满面红光的,样子像才从酒桌上下来。丁四喜一进入鹅馆就紧紧握住一位穿工商制服的干部的手:“你好,你好,老弟你好!”那样子像是一位久别重缝的老友。其实,这位干部根本就不认得丁四喜,丁四喜也不认得这位干部。丁四喜以同样的方式与其他几位工商和税务的干部打招呼。然后,十分热情地招呼大家坐,然后,又吩咐服务员上茶之类的。忙完这一切后,丁四喜直起腰来说道:“感谢大家对我侄女的关心,希望大家多来捧场!”听到这话,梅子泪水都要出来了,为了自己丁哥操了不少的心啊,如果丁哥不嫌弃,我确实愿意当他的侄女甚至情人。
在一个小小的县级市,工商与税务的干部一般都比较熟,大家在一起就比较热闹,十分生猛地劝酒,非常猛烈地猜拳。丁四喜还要梅子去给他们敬一杯酒。梅子端着一杯水去敬了,哪想被一位穿税务制服的抢来喝了,给梅子倒了一杯白酒,还要强行与梅子喝小交杯。梅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小交杯。突然,头被那个穿税务制服的抱着就要喝酒,梅子在喝酒的时候,明显地感觉自己的奶子被别人捏了一下。但此时,梅子不好生气,只得强行装着笑脸。梅子不胜酒力,一杯酒下肚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头有些晕。不过,此时的梅子脸色红润,更有几分姿色。在一片笑声中,那位与梅子喝交杯酒的税务干部还亲了梅子一口。看到这场景,旁边的人一片欢呼声:“所长再来一个!所长再来一个!”站在旁边的丁四喜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不好发着,强装着笑脸。一伙人就这样醉醺醺地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梅子清点了一下账单,发现这餐饭吃去了一千二百多块钱。相当于这个地方刚参加工作的一个国家公务员两个月的工资。梅子为这事还在伤心不已的时候,昨天穿税务制服的那位所长带着几位干部模样的来了。梅子强装着笑脸站起来说道:“欢迎所长光临!”“我几位哥们听我介绍你这里不错,到你这里来了!”“谢谢,还要所长多多关照!”梅子学着电视上那些在酒店里的服务员做了一请的动作。所长经过梅子身边,趁梅子不注意的时候,手又将梅子的大腿捏了一把。梅子写着菜单装着没有那么一回事似的。话又说回来,梅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吃完饭,梅子要服务员拿着菜单去结账,所长说,下次一起结吧,就走了。梅子算了一下,今天这一桌,酒和菜加在一起八百多元。梅子想,生意还没做起来,就被他们吃去两千多块钱了。
下午,梅子早早就将餐厅收拾好了,包间里还喷射了空气清新剂。因为,丁四喜来电话,他要带两桌客来。这也是梅子开业两天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五点多一点,丁四喜就带着一帮子人来了,还扛着一件酒。丁四喜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领导干部模样的介绍给梅子:“这是财政局长,市里的财神爷!”财政局长礼貌地和梅子握了手,夸奖道:“老板长得挺漂亮的!”梅子笑了笑,招呼领导们包间坐。这次是丁四喜给财政局搞了一个报道,丁四喜敲局长请客的。财政局那么大一个摊子,吃餐饭算什么,局长下午没事也就答应了。正准备上菜的时候,几位穿武警制服和一种浅灰色制服的干部来了。因为有丁四喜在场,梅子不显得那么紧张,笑着脸给他们打招呼:“实在对不起,没有地方了,欢迎下次光临!”
穿着武警制服的那位,挺着大大的肚子,把手反背在后背说道:“你这种装修没符合消防要求,谁同意你开业的啊?”
穿浅灰色制服的那位随后问道:“有几个服务员,他们有健康证吗?”
梅子强装着笑脸说道:“坐吗,坐吗,我才开张,还搞不懂这些,马上就去办!”
“这些东西没有搞好是不能营业的!”
这时,丁四喜从包间出来叫服务员,看到这场景,马上热情地叫道:“陈队长,李站长,里面坐,财政局海局长在这里!”于是,几位进了包间,又加了几条凳子。
财政局海局长在走的时候要他的手下签了个单,这餐饭共赚了三百块钱,可以说,是天天乐鹅馆营业以来第一笔利润,尽管还没收到钱。第二天中午,梅子又像往常一样坐在店子门口等客。头天在店子里吃饭的陈队长李站长带着几个人来了,看着这几个人,梅子想起了前两天工商税务来的几个人,马上就觉得他们吃这餐饭又是肉包子打狗——没戏了。但梅子还是强装笑脸,招待他们。吃完了,他们果然不提结账的事。梅子也不去问,她知道,去问也是白问。
梅子的心情滑到了最低点,她觉得世界上什么欺负都没有人格的欺负最伤心。人啊,有时候显得很高贵,但有时候又是那样的低贱。这天晚上,梅子叫服务员把最好的那个包间收拾好,并准备好了几道菜,然后对所有的服务员放了假,整个店子只剩下梅子一个人。丁四喜按梅子指定的时间一分不差地到来。包间里只有梅子与丁四喜俩人。这种气氛是丁四喜梦寐以求的了,他知道这一天会来的,凭着丁四喜跑前跑后的关照,梅子会感激他的,今天终于来了。丁四喜有些控制不住。想马上让梅子醉了,然后……
“丁哥,我想走了!”梅子举着酒杯和丁四喜碰了一下:“我想离开这座城市。”
“怎么?才开业,好好的,你走哪去?”丁四喜萌发的对梅子的非分之想一下子全没了。
“我这样一个小店子,今天请客,明天签单,做得下去吗?”梅子喝了一口酒,做出一副极难受的样子。
丁四喜担心地问她:“那你准备做什么?”
梅子笑了,笑得有几分苦楚,说:“我会混得更好的,你信不信?”
……
后来,他们喝了多少酒丁四喜不记得了,丁四喜是怎么回家的自己也不记得了,他只觉得梅子的话语中还隐藏着什么不愿让他知道的事情,而且,梅子的笑,也不似平常那样的爽朗,而显得无奈,似乎还埋藏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