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喜几天来一直在想,非得要把白纳的村支部书记撤掉。他知道白滩村的老百姓闹事背后的操纵者就是白纳,但是又抓不到白纳的证据。离村支部换届还有两年,要等到换届才换掉白纳这个村支书,时间可能太久了,还得提前才行。按中国的惯例,只有搞运动才能搞得倒人,比如中国的“文化大革命”这样的运动,不就搞倒好大一批人。当然这里面有好大一批人是好人,是被不明不白冤枉的,但后面再给平反就晚了。
毛天下刚好起床,拿着一把扫帚在门边打一个什么,丁四喜就喊他过来,毛天下答应了一声,然后自鸣得意地说:“捉到了!捉到了!”“你一个人在那里搞啥?”丁四喜问。毛天下说“捉到了一只老鼠。”
毛天下走进丁四喜的房间时,丁四喜正在对着镜子梳他的大背头,一边梳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老了!老了!头发都白了。”今天丁四喜发现两鬓间又增添了几丝白发,他是一个星期没有认真照镜子了。一个星期来,他为小城镇工程建设的事伤透了脑筋,白滩村的老百姓就是不听。听到机器一响,他们就来了,硬说那地是他们的,把机器给挡住了。按市里的搞法,区里又不可能做得到。市里的做法是保护性施工,所谓保护性施工,就是公检法的干警到现场,手拉手地把现场围住,然后让机器在里面施工。只要这样搞上几天,形成了事实,老百姓也就慢慢地认可了。但是区一级不行,区里就一个四五个人的派出所,干警没有那么多,这是做不到的。从天乐市里调干警来要经安林市的领导同意。再说,即使同意调干警了,区里也开支不起。你想想,来了这么多干警,莫说要开支工资,光是吃饭就开支不起啊!没办法,只好与老百姓磨嘴皮子。丁四喜多次找过以白纳为首的村支两委班子,要他们出面做工作,村长几次到现场都被闹事的老百姓轰走。村支书白纳哩,到了现场也很是认真地与老百姓讲道理,要他们支持区里的发展,眼光要看远一点。白纳到现场一说,老百姓还真的撤了回去。可是,不一会老百姓又回到施工现场去了,这样反反复复的。村长觉得自己没有面子,不声不响地到外地打工去了。毛天下提议将白纳临时抽到区政府小城镇开发办公室来协助工作,工资由安老板负责。丁四喜把这个想法告诉安老板,安老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每个月给白纳发一千元的工资,只要负责施工现场的环境。”这里大家可能不清楚,这一千元的工资,在有些地方看来算不上什么。可是在蜜福这地方,干部的工资每个月也就是五六百元,连丁四喜这样的党委书记每个月也才七百多块钱。不是有句顺口溜吗,“区干部是芝麻大的官,绿豆大的权,天大的责任,六百来块钱。”
丁四喜找到白纳,把想请他到区政府小城镇开发办公室协助工作的想法给他说了。白纳却一个劲地摇头,说,家里的事多,丢不下,不能到区政府来协助工作。如果区里有什么事喊他,他会随喊随到的。原以为白纳会高兴得像见到了娘的孩子,哪想他来了这么一招。
毛天下看丁四喜在认真地梳理着他的大背头,知道今天丁四喜的心情不错,就开了个玩笑说:“丁书记这身打扮,是不是要梅开二度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还梅开二度,一度就开不起了。”丁四喜转身做了个要毛天下坐的手势。
“这个白纳啊!”丁四喜端起他那专用的茶缸喝了一口:“要想个办法把他撤掉!”
“他不是支部书记吗,我想还是用党内的办法来处理。”毛天下好像对这个问题作过认真思考似的。
“党员评议?评议不合格的就下!”丁四喜像突然悟到了什么似的,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说:“这个问题要交给党群副书记去办,不能把矛盾往我们身上堆。”
于是,丁四喜将近段的工作安排为对各村党员进行民主评议。按组织部门的要求,要疏通党员出口,对那些评议不合格的党员,要进行教育,再不合格就要从党内清理出去。白滩村的党员评议工作由党群副书记负责,按理说这个村的驻村干部不是党群副书记,而应该由驻村干部来完成,但是恰好驻白滩村的是政府的非党副区长。总不能让一个党外人士来做党内的工作。党群副书记又是具体管这一块的,来负责这项工作也就天经地义了,在一般人看来,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散完会后,丁四喜把党群副书记叫到自己的房间里,要求他在评议的时候,把白纳评议下去。这次全区的党员评议目的就是要把白纳评议下去,然后才能把白纳的村支书这个职务撤掉。他老是为我们小城镇建设作梗。
党群副书记接到这个任务后,感到十分为难。如果按丁书记说的,前段老百姓到小城镇开发的工地阻工是白纳发动的话,那就证明他的群众基础好,想喊老百姓来就来,喊老百姓回去就回去。党员干部虽然没有参与阻工的事件,但是大部分党员都随白纳在外做工,与白纳的关系比较好。要这些党员给白纳评议为不合格,恐怕难得做到。党群副书记把这些想法给丁四喜谈了,丁四喜觉得有一定的道理,但还是说:“这是政治任务,你必须想办法完成。”许多领导都是这样,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总喜欢用“政治任务”这几个字来搪塞,而且还说得振振有词。
党群副书记把认为白滩村五个与自己比较“铁”的党员找到政府来,因为这五个党员中,有三个是在自己手上入党的,把想要把白纳评议下去的想法给谈了。但是党群书记犯了一个比较弱智的错误,他没有想到,这三个党员虽然是自己手上批的,但是发展培养都是白纳一手搞起来的,他们与白纳的感情要深厚得多。虽然,他们都给党群副书记保证一定完成这项任务,而且绝对地保密,不会走露任何风声。但是,还不到一顿饭工夫,这个信息就传到了白纳的耳朵里。白纳的反应十分冷静,毕竟他当了十多年的村干部,在外包工程搞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经历过这么多年。这也是白纳预料之中的,自从丁四喜上任以来,他总觉得有些扯扯绊绊的,总不像和前几任领导那样合把,反省自己,也有一定的原因。比如区里的小城镇建设施工问题上,与自己是有很大关系的。但是,这也与丁四喜有关。以前的领导一上任,总要到我白纳这里来拜码头。只有你丁四喜,不把我白纳放在眼里,明明知道我自己是搞工程的,就不把工程留给我。像那年搞搬迁,我还是初学搞工程,当时的区里(那时还叫公社)的党委书记把街道建设等几个大的工程交给我搞,我还不是给了政府领导的好处费。既然,你丁四喜不仁,那我白纳也就不义了。
中午的时候,白滩村的一个老党员给丁四喜打了一个电话,把白纳知道了要在党员评议时把他评议下去的事报告给了丁四喜。这位老党员的儿子去年去当兵时,体检没有过关,是丁四喜找到市武装部的政委帮忙才得去当兵的,一直对丁四喜心存感激。当听到白纳在村里散布丁四喜要在党员评议时把他评议下去的说法时,就马上告诉了丁四喜。
丁四喜马上指示党群副书记,这次党员评议时,一定要确保白纳高票。党群副书记一脸的惊愕“不是要把他弄下去?怎么又要确保他高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