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最折磨人但最热闹的时候便是和关系亲密的亲戚相聚一堂。隔了一年,长辈们相见分外亲热,手把着手,家常话唠嗑得不停。
外头客厅里摆满了水果、零食和我提前整理出来的没用的小玩意儿,专门给那些上小学的表弟表妹们玩。
不过,当我看到那群孩子中的一个小女孩毫不手软地把芭比娃娃的头拧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无可避免地心疼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玩具。
要知道,这个芭比娃娃是我当初求了妈妈好久、做了好多家务活才换来。
看着侄女还在暴力拆卸,我叹了一口气,还是曾西曾北那两个女孩子乖巧一点。
可能是因为生活的环境不同吧。我心疼了一下,好在有善良的夫妇收养了他们。
曾竹青……
我停顿了一下,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按照曾竹青上次反常的态度来看,他说的“条件不合适”很有可能今年他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一个人过的?!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一丝丝担忧。但随即注意力就被侄女的尖叫声转移了过去。
“阿姨!你看!我把五个芭比娃娃的头都换了一遍!”侄女兴奋地说,还不忘向旁边的几个小男孩炫耀。
我蹲下身子,无语地看着侄女小胖手紧攥的安装在细长身子模型上的多啦爱梦的蓝色大头。
偏偏那几个男孩子眼中充满了崇拜。
所以,多啦爱梦的头她是怎么拆下来的?
*
好不容易,几个路近的亲戚抱着自己昏昏欲睡的“小恶魔”上了车,回家。还有一个路远的大妈妈因为太晚了,爸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就便留宿下来了。
“鱼鱼,学校生活怎么样啊?”我扫着地,一旁整理茶几的大妈妈突然问我。
“还可以。”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和我们上了年纪的说真心话,刚刚二姨妈问你的时候你也说‘还可以’,不和大妈妈说说真心话吗?”大妈妈穷追不舍地问。
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皮,暗自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我在学校真的过得还可以,学校环境也好,饭菜不错,老师也教得好。”
大妈妈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年轻人嘛,多说说话,鱼鱼你太安静了。”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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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整理完客厅,洗漱结束,已经将近12点了,我打了个哈欠,躺下来准备睡觉。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可还没等我找到手机,短促的铃声立马停了下来。我翻开手机盖,上面没有显示任何来电。我没有在意,毕竟这个手机已经不太好用了,出现问题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得赶紧买个新手机了,我想。
于是翻了身。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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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富人区后的破旧小屋内,曾竹青眼神平淡地透过不太澄澈的玻璃窗,看向远处的月光,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老旧的手机,黑暗中,泛着光的微蓝的屏幕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备注:冯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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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模模糊糊间,我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正站在回家小巷子的第一盏路灯下,两个人似乎正在平静地对话,如果不仔细听的话。
“你为什么要搬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冷冷地说。
“不想住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听到男生的声音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看向那个男生,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果然,那个手里拿着烟头,漫不经心地讲话的就是曾竹青。
我不自觉得朝他们走进了一点,但走了两步,觉得偷听人家对话又不太妥当,正要往回走,只听见那女生拔高了声音说道:“你每次都这样!怎么,待在这个家让你觉得很丢脸?!多少次了,你就这么抛下……”女孩原本尖锐充满怒气的声音在说到后面的话时带着几分哽咽,不再说话了。
曾竹青没有立马回答,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烟头,随后把烟举到女生面前,女生厌恶地盯着烟,往后退了一步。曾竹青看到女生的动作,勾了勾唇,说:“小染,走出象牙塔是迟早的事,我只不过选择得早了一点。”
李若染眼中还含着泪,很明显不满意曾竹青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用手用力揩了一下眼睛,愤怒地瞪了一眼曾竹青,随后立马恢复高傲的姿态,转身就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还没有从眼前的发生的事缓过神来,怪不得之前有人因为李若染来找曾竹青麻烦,照我说,这么模样姣好的女生不论是跟谁亲近,我都会吃醋。
李若染虽然年纪和我相仿,但显然,她的气质和相貌远甚于我,同样是个子高挑,李若染的骨架就很小,简直就是移动的衣架,普普通通的校服却穿出了像我在时尚杂志上看到的那些外国女人一样,她的相貌是偏冷艳的,不加修饰却很精致小巧,一蹙眉,气场隐隐就出现了,眼中含泪的时候,不像其他女孩子是示弱的柔软的,而是带着坚毅的眼神。
此时,我心里充满了对李若染的羡慕,忍不住想要认识她。
好在我还是知道我现在是个偷听者,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碰上曾竹青和别人的对话。而自己明明知道不对,却每次看到曾竹青这个人就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我内心很是纠结和烦躁,好像误入了一个布满蜘蛛网和藤蔓的山洞,被里面的缠缠绕绕弄得心烦意乱却又无法逃脱。
“想什么呢?”曾竹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
我心里颤了一颤,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刚刚又误听了他们的对话,我急忙答道:“没,我在想下学期的期初考试。”
我说完话,小心翼翼地看着曾竹青的反应。
曾竹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有发现我偷听。
我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心里又担心起来。
明明曾竹青刚刚和亲人般的妹妹吵了一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把伤痕伪装太好的人心里一定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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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的时候,头隐隐作痛,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回忆昨晚的梦,只依稀记得我在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被另一个人叫走了,至于再多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好头揉了一会儿就不疼了,我也就不再回忆梦中的内容。科学家表明,人醒后不记得自己做过的梦是很正常的事,于是我也不再执着于这个了。
趁着寒假放假的劲,我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洗漱好,便朝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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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门口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门旁的鞋柜,爸爸还没有回来,按照去年的时间,爸爸还要过个四五天才能回来,妈妈这时候估计在广场上,虽然过年大家忙碌了起来,可闲的人还是有,于是妈妈空闲时也加入了“广场跳舞小天团”,有事没事去跳跳舞。
我进了厨房,东翻翻西翻翻,搜寻一下厨房里有哪些好吃的,结果找了半天,只找到锅里冷掉的粥,还有冰箱里的一盒鸡蛋和几根香肠和蔬菜。
于是我把锅里的粥盛起来,洗涮后添了油,准备煎个荷包蛋。凭着去年在暑假自己做菜的失败经历,我小心翼翼地成功煎了一个金黄和两个半黑半焦的荷包蛋,然后放了酱油,再把香肠和青菜切成小块放入正在小火加热的粥里。不多时,丰盛的早饭就做好了,打开电视,一边看尔康和紫薇的深情对白一边大口喝着粥,简直不要太惬意。
可吃着吃着,我心情就不怎么高兴了,我看到小燕子回忆以前的苦日子时候,不知怎的,我竟然想到了曾竹青。我在这里吃饱喝足,快快乐乐,温温暖暖,那么他呢?他的小屋子够暖和吗?没有了曾北四个孩子,他得多孤独,多无趣啊,他会做什么呢?没有四个孩子,他会不会乱花钱或者不去赚钱?那这样他该怎么生活呢?
我心里越想越不安,好像这些问题都很重要但又无关紧要,但这些小问题,他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解决?我反问自己,但心里仍一直有个声音催促道:去看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