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星光洒落,一眼望出去,仿佛流光的漩涡,而在漩涡的中心,是一片最深最暗的黑色,像是天幕的缺口,所有的光都从缺口流出去,没有活人能看见它,却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它。
这是死星。
死去的星星。
周安仰起头,只看见无限高旷的黑暗中飘移的金色星辰,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壁。
他走进这个巨大的空间,就像一只蚂蚁在深夜爬进圣约大教堂。那些金色星辰看起来是萤火虫。
在这最深沉的黑暗中,原本静止的星光陡然在眼前摇曳,拉长拉远,周安悚然一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正被什么拉扯,拉扯着靠近那片永恒的黑暗。
周安挣扎起来,但挣扎无济于事,星光明亮起来,它们的光变得火热炽烈,颜色转为耀眼的蓝白。
周围热得像是被沸水围裹着,周安全身的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他颤巍巍地看着死星外的星光凝聚在一起,变成了球状光壳,耀眼的光瞬间就把他的眼睛完全烧毁了,可是他偏偏能清楚地看见那些世间所没有的光芒。
死星漫天的光明流了下来,像是惩罚之火的大雨。每一滴雨落在周安的身上,都燃烧着他的身体,把他化为一团火。
他咬牙,也许他的牙已经不在了,被火焰烧毁了,他不知道。
牙上传来了感觉,他还有牙,还有嘴。
熔岩般的世界发出最炽烈的白光。
一股方向完全相反的力拉扯着他燃烧的头部和脚部,在遭受短暂且痛苦的折磨后,他被彻底拉开。
意识最终消散前,周安听到了一声怒吼。
“喂,怎么开车的!赶着投胎啊!”
周安的双眼猛地睁开。
白色的床单被汗液浸透,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跳动,似乎要撞破胸口。
窗外的喝骂声,狗叫声还有刺耳的刹车声像在耳边炸起,潮水般淹没了他。
“怎么回事?”
周安坐在床边剧烈喘息,身体像被抽空血液,他捂着脑袋,像被沉入了最浑浊的河底,黑绿腥臭的湖水不停地倒灌进他的食道和气管,强烈刺激组织黏膜,不仅窒息,更像火燎般疼痛!
“该死,怎么会做到这种梦!”
连续干呕了几下,周安的视线才逐渐清晰,抓起床边的水杯猛灌了几大口,才将不适感压下去。
阳光从每一扇空窗里照进来,光柱中细小的灰尘翻滚。
周安试图从床边站起来,可还没等腿打直,脑袋就又是一阵疼痛,不由自主的跌回床边。
镇定,镇定……经过几次深呼吸后。
“见鬼!根本镇定不了!”
刚才的一切都像是要魂体出窍,让他整个人的灵魂都和身体都不匹配了!
“靠!一个梦而已,怎么影响这么大?”
周安按着额头,脑颅里有画面在闪动,好像是什么野兽要冲破桎梏。
金属器械的闪光,暗绿色和血红色的液体在细长的玻璃管中摇晃……
“将汞蒸气混入檀辉水,倒入钒钴和耀精+…经过塌缩凝练和磊治可以制成银色獠牙。”
“这又是什么?”
周安打了个激灵,刚才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己用银色的片式炸弹炸开了金库大门!
“那个人是我?”
可自己什么时候去抢过银行?这记忆怎么和真的一样?就好像有一柄巨斧把他的大脑劈开,把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塞了进去。
这些凭空冒出的记忆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奇怪的知识和常识,却还有极少部分生活片段一闪而过,最诡异的是这些记忆片段里的人居然就是周安,或者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好在这些片段并不多,否则周安就得开始思考他是谁的问题了。
摁住昏涨的脑颅,周安坐上床边的凳子,忽然发现手机上有班主任打来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没有纠结,将请假消息编辑直接发送。
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
长呼一口气,周安晃晃悠悠的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开始冲脸,试图平静下来。
但事与愿违,又是一大段陌生记忆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数不清的画面不断屏闪,直到最后一个漆黑的旋涡戛然而止。
“做梦的原因吗?”
看到那熟悉的死星画面,周安有所推测。
“穿越套路?可我还是我,卧室也还是那个卧室。”
“只是多了记忆?这些知识又是什么东西?”
昏涨的脑颅里都是各种各样从未听说过的公式和配方,让头疼的周安有了一种自己是个炸弹专家的感觉。
“可那种目达耳通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错觉?”刚醒来的那种声音在耳边炸响可不像是错觉。
想到这,周安屏气凝神仔细感受身体的律动,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如寒冰解冻后的大河,每个细胞都春芽般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肌肉和经脉无声地传递。涌入大脑,浸润肺部,流过脚底,直到回归心脏。
水滴自龙头上滴落,溅起一小朵水花。
沉闷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在寂静的卫生间里分外明显!
“不是错觉!”
周安在一晚上产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连甚至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如同竹节一样挺拔有力的身体从未精力充沛有如今天!
“是体质上的增强?”
周安掂了掂手中的水杯,具体感觉差点,但好像是要比平时轻一些,想到这,他径直下楼来到了院子里,打算进一步验证这个想法。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院子里晾晒着纯白色的床单,风吹着油绿的树叶摇曳,哗哗地响。
院子一角是棵梧桐树,长得高壮,投下大片阴凉,如今的五月正是他枝叶疯长的时候。
树底下还有几个石墩,平日里有不少老头会坐在这里休息。周安上前搬起了石墩。
果真比以前轻了不少!
周安掂了掂石墩,足足轻了有五分之一的样子。
疑惑再次像野草在他的心中疯长。
“怎么回事?融合了未知的念核?”
周安只能这么想,一觉睡醒,不仅多了许多从未听说的知识,连体质都变强了,还像融合了念核一样变得目达耳通。
可怎么会有增加体质的念核存在?
并且一个人最多也才能吸收两个念核,甚至吸收的第一个念核契合度太差的话,更是终生只能吸收一个,这是无数人尝试过后得出的结论,再多则只会让人强制性死亡,大脑脑波会在融合后三分钟内迅速停止。
不管天才还是蠢货,这点从无例外。
可周安的老爹在去世前还给他留下了两个高品质和高契合的念核!
这就已经堵死了一个念核位置了,还可能一次堵死了两个!
有了猜测的周安有些烦躁,又回到卫生间开始冲脸。
卫生间的阴冷潮湿让他觉得有些气闷,院子外还未停歇的吵骂声更是让人头痛。
水流哗哗作响。
周安扶着玻璃镜面大口地喘息,剧烈地咳嗽,吐出的唾液黏稠得像是胶水,心脏发疯似的狂跳,似乎要撞破胸口,心中的火焰升腾,冰凉的水花溅到的脸上,却觉得面皮也开始发痒,下意识不停抽动着。
望着慢慢蓄起水的水池,他竟直接将脑袋浸没到水池里!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腥味渐渐在封闭空间里飘散开。
红色从池底弥漫出来,顺着池边溢出溅落到地上,在倾泻的地面上流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像是薄薄的红色潮水。
寂静的卫生间里,只有水声流淌。
黑红色的血肉混着白色的面皮像是烧融的蜡油连扯着往下塌落,掉进水里发出扑通声,镜子里的人影咧牙嬉笑。
“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