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杲杲,兰恪一早就来到旅店门口,他雇了一辆双马驱行的马车,匹配了最好的车内陈设。这样的马车在西六城并不多见,因为绝大多数远行的人都是御剑而行,少数也是策马奔腾。马车这种出行工具,只有妇孺老幼才会需要。
他虽然不太明白赫尔曼为何要雇马车而行,就算是顾及莉莉丝,也完全可以御剑带着她。但是,上仙的心思也不是他可以揣测得了的。尤其是赫尔曼出旅店时,竟然和莉莉丝一道钻进了马车里。他诧异了片刻,只好认命坐起了车夫。
一路皆是沉默,穿过热闹的街市,远离西六城的城镇。直到晌午,马车停在河畔。
赫尔曼和莉莉丝才悠悠然下了马车,彼此皆是面无表情,相顾无言的样子。让一旁的兰恪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水流潺潺,河畔枫树成林,叶初黄。马儿饮水,时不时发出嘶嘶声。天微蓝,日色刚好,偶尔有一两只灰雁掠过天际。周围的一切,祥和的过于美好,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不过须臾,就从枫林间窜出大队的人马,个个凶神恶煞,持剑扛刀,来势汹汹。
这样的阵仗在修仙界并不多见,而这群人打劫的也多是普通人。毕竟有些修为的是不会马车出行,御剑飞行才是常态。再次些,练气期无法御剑的也多是策马而行。
所以,但凡马车出行必是妇孺老幼,而且还是有些家底的妇孺老幼,否则也承担不起一辆马车出行的费用。而这帮人瞄准的目标就在此。
兰恪看着包围了他们的人马,足有三十人之多。他正想着今日是不是又要剑饮血了,就见那帮人领头的竟然率先冲到了莉莉丝面前。是呢,他背上有剑,赫尔曼又是带着黑斗笠遮住了面容,只有莉莉丝光鲜亮丽又柔弱可欺的任他们看清了样子。可不是最先发难于她吗?
“呀,这位姑娘容姿貌美,衣着靓丽,想必在家中深受宠爱吧!”领头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粗眉大嘴,眼睛却是细密眼,一开口就是满嘴黄牙和恶臭。
莉莉丝环抱着双臂,神情淡薄,目光有些轻慢。她扫视周围这一圈面露凶狠满眼龌龊的大汉,最后回到越发靠近她的领头大汉。随即出声,“你就站在那里,距离产生美,所以别靠近了。”
“哈哈哈哈······这位姑娘甚是有趣啊,你也觉得我英武非凡吗?”大汉笑得张狂,但还是乖乖就站在离莉莉丝两米远的地方。他身旁一众手下起着哄,越发惹得他笑得狂妄。
“你英武不英武我不知道,我只是提醒你,你再离近些,我就要反胃了。”莉莉丝说着,松开双臂,伸展了一下,便拿出储物玉佩里的雪色长剑,然后继续道,“我们家就我一个,你说我受不受宠。而且啊,西六城的中央广场你知道吗?在我家,那个大小应该只算花圃吧。”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费达西维尔城堡的占地位置,觉得应该有整个西六城的一半大吧。毕竟能让联盟那帮人三天两头威胁不成只能奉承的费达西维尔加可是最古老显赫的吸血鬼猎人世族,家大业大,所以在那个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纷争不断的世界里,才能掌握话语权甚至独善其身。
而唯一让费达西维尔家蒙羞的,或许就是她吧。她想到此,突然就冷了脸。然后就见她眼前这细眼大汉竟又凑近了几步,她瞬间就拧了眉。
“我说姑娘啊,你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啊,西六城中央广场只是你家花圃?你以为你是哪个修仙大派的掌门之女吗?”细眼大汉布不屑的说,作势就要来拉莉莉丝的手腕。却猛然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等到他爬起时,他周围的兄弟竟都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不断呻吟。
莉莉丝看得分明,方才是从她身后突然袭来的强劲力量,直接擦过她的衣摆,袭向她的最前方。而她的身后只有赫尔曼而已。然而,当她回头看时,赫尔曼依旧坐在马车边的矮凳上,斗笠遮面。
微风拂动那黑纱荡起涟漪,可她依旧没有看到他隐藏在黑纱后的神情。她目光偏移至马车右后方的兰恪,却见对方一脸无辜,显然刚才的一切也只可能是赫尔曼所为。
臭傲娇!莉莉丝在心底骂了一声,转身重新看向那惶恐迷惑的细眼大汉。赫尔曼唯独没有给这人一重击,明显是留给她自己收拾的。她再次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剑,然后朝大汉笑呵呵道,“你与我切磋一下吧,你若赢了,我就放过你,顺便还把这个储物袋送给你。”她指了指腰间挂着的那个储物袋,越发笑容可掬。
“储物袋?”细眼大汉终于回过神了,顺着莉莉丝的目光看到那个并不起眼的小布袋。他以为是女儿家的荷包,不想竟是修士才有的储物袋。那他眼前这三人岂不是都是修士?他如醍醐灌顶般,突然之间就相通了这前后不过半刻钟发生的事情。
是呢,他大意了,这马车所载并不是妇孺老幼,而是青年俊英。他早该想到了,如果早些想到这违和之处,也就不会让他这帮兄弟全都交代在这儿了!他越想越痛心疾首,脸色完全垮下来,如丧考妣。
莉莉丝一见他这样,也知他认清事实后就失去了所有斗志。可是,她这满腔跃跃欲试的澎湃还没有使出来啊。再说,她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走了,”赫尔曼淡漠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莉莉丝回眸就看见兰恪已经在牵马了。
“这就走了?我还没开始呢?”莉莉丝很不满。
“你想开始什么?杀人?亦或者借机发泄你的不满?”赫尔曼嘲笑道,毫不留情的奚落,完全不在意莉莉丝瞬间就涨红的脸。
“我没有!”莉莉丝反驳道,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没有,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等着我去请你吗?”赫尔曼依旧冷声,说完这一句后,直接进了马车。
莉莉丝撇撇嘴,不满情绪依旧,但也还是不情不愿慢慢走了过去。
兰恪在一旁看得好笑,此时的莉莉丝就像个得不到满足的小孩子,而赫尔曼就是严厉的家长。他十分羡慕这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冷脸也好护短也好拌嘴也好,那都是极深的羁绊之下才自然而然的表现。他耸耸肩,继莉莉丝跳上马车后,也坐上了车前的长台。长鞭一舞,马儿就驰骋而去。
尘土飞扬里,细眼大汉望着那飞驰而去的马车,心情就如周遭此起彼伏的呻吟一般,久久无法平静。这算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已然预见了他即将被高昂的医药费压弯背脊的佝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