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霎还是从成跃那儿打听到钟雪非的住址的。发现叶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独自去了湖南,成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好歹是肖枭带着她去的,她又一身好武艺,人身安全倒不成问题。况且这会局势对钟雪非非常不利,也许叶霎还能趁机开导开导她。这样才算平静了下来。
到了长沙以后,肖枭本来想先送主任到宾馆,然后再送叶霎去钟雪非那边。但下了高速以后,才发现路程离钟雪非那边特别近,于是主任格外开恩,让他先把叶霎送到。
一路上灯火璀璨,长沙有个外号又称娱乐星城,夜生活极为丰富多姿。此时华灯初上,路边行人却川流不息。多情的湘妹子,火热奔放,一路走一路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肖枭把叶霎安全送到以后,立即调头,开了没一会,主任已经对着窗外的辣妹子们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在长沙读大学的时光。真是美好啊!
肖枭的手机就在此时毫不和谐地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就听见了叶霎急促的声音。
“肖枭……肖枭你快来!救救雪非!她流了好多血!”
肖枭一秒都没有迟疑,立马回道:“你先别急,我现在马上回来!”搞了好几年急诊外科,肖枭那条件反射、职业素养和心理素质可是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面对突然事件立即做出反应,好似他早就知道钟雪非那边出了事,就等叶霎这一个电话了。肖枭立即在下个路口调头,一边用温和的语气安抚叶霎,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割腕自杀了!”叶霎对懦弱的钟雪非气得牙痒痒,心里又恨又痛,“床上全是血。”
肖枭不由得加快了油门,慌忙指挥叶霎:“看看她还有呼吸没?”
主任见他突然调头,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也不阻止肖枭,只是用一副关怀的深情看着他,这给了肖枭极大的鼓舞,连闯了两个红灯。
叶霎立即探了探钟雪非的鼻息,心里更是着急了:“只有出的气了。”
“血还在流吗?”
“嗯……还有点……不多。”叶霎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先找块布条,把她胳膊系紧止血,我马上就来了。”
“房间号是6023,快点。”
止血什么的叶霎还是很熟练的,立即撕下一大块床单将钟雪非的胳膊扎了起来。一边扎一边大喊她的名字,可惜钟雪非已经陷入了昏迷,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肖枭和主任急匆匆赶了过来,进门果然看到了一副惨烈的景象。钟雪非躺在床上,墨黑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张开。她穿着黑色的睡衣,洁白的手腕割开一道狰狞可怖的大口子,白色的床单上到处洒满了鲜血,像雪地里殷殷盛放的彼岸花。无比妖冶。
肖枭的主任看到这副场景,整颗心猛地一抽。看过无数惨烈异常的急救场面,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慌神。这幅情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记忆,让他下意识地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还好,这次可没有看到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就在主任失神的那一会,肖枭已经扑到了床边。他迅速查看钟雪非的颈动脉,观察胸廓起伏,发现她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当即决定实行心肺复苏。
叶霎无比担心地问:“她手脚都冷了,还有救吗?”
“失血性休克早期也会出现手足厥冷的情况,要及时抢救!”肖枭马上扒开钟雪非的眼睛,大声说:“瞳孔才4mm,还有希望。”
脑死亡以后,人的意识会丧失,自主心跳和呼吸都会消失,瞳孔也会散大固定。虽然钟雪非已经没有了意识,心跳和呼吸也都骤停了,但瞳孔还没完全散大,这说明她还没有真正的死亡,这个时候抓紧急救,也许还有机会生还。不过叶霎也不知道肖枭在说些什么,却看见肖枭的主任在一旁默默地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叶霎想,肖枭是神医,肖枭的主任一定更厉害。目前的情况就是好好地听他们指挥,不要给他们添乱就行了。
床太软,不是做心肺复苏的好地方。肖枭马上把钟雪非搬到地上,飞快把她的衣服撕开,胸衣扯掉,露出了雪白的胸脯。叶霎被他这番举动吓到了,却见肖枭立即将手放在钟雪非的胸口开始按压了起来。
肖枭的主任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在一旁看着肖枭。
“手臂直,用力均匀,深度适中,频率一致。”主任点评道:“肖枭这几年进步神速啊!”
叶霎立即明白过来,原来肖枭这就是在急救啊!叶霎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连她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也可谓出生入死、淡然自若的人,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线,整个心如同在风浪中飘摇着的小船,飘忽不定,岌岌可危。结果肖枭的主任还能轻松谈笑,医生都是这种怪胎吗?
其实肖枭他们每天都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工作着,虽然他们整个精神都是高度紧张的,但却不得不淡定。如果连医生都慌了,那病人和病人的家属就会更加没有信心。而很多情况下,病人想要的不只是治疗,更重要的是从医生那儿获得生的信念。有时候,这种信念比什么药都有效。所以他们从来不慌张,不是对生命漠视,而是太敬畏生命。
等救护车来的时候,钟雪非在肖枭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一些自主心跳,但并不规整。急救的医生赶来,除颤仪一上,连接在钟雪非身上的心电监护仪上很快就出现了有规律的起伏纹路。在场的医生们都松了一口气,叶霎看到肖枭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紧绷的表情已经放松了下来,她知道钟雪非应该问题不大了。接着医生们有条不紊地给钟雪非开放双静脉通路输血补液,抬担架的,打针的,上氧气的,抬仪器的。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让叶霎无比佩服!对医生这个职业几乎顶礼膜拜了起来。
带队来的医生一眼就认出了肖枭的主任,惊奇地打着招呼:“陈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您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赶情肖枭的主任还挺出名的。
陈主任笑了笑,“巧合啊巧合。我这不是来参加学术研讨会吗?”
“哎哟,我可把这事给忘了。您瞧瞧,别人都是带学生带论文来参会的,您老不仅带学生带论文,还带病例呢。”
陈主任听他话里有话,大笑道:“这病人可是你们的啊。”
“您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减少失血性休克再灌注损伤,可是您最拿手的。趁这机会,您就传我们一点经验呗。”
他们一边将钟雪非运了出去,一边聊了一些学术上的东西,肖枭也跟着积极讨论。叶霎一个字也听不懂,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想来也觉得医生都是群奇怪的人,谁有点技艺不是自己藏着掖着只教自家徒弟的,她师傅也就带了她这么一个徒弟,除了她谁都不教。这陈主任倒好,别人有问就答,一点架子也没有。
他们聊着聊着,陈主任就突然回忆起过去了。
“曾经我也见过这样一个病例,那是二十多年以前了,我才参加工作没几年。那也是个女病人,也长得挺漂亮的,还是个很有名的女演员,那天她也穿着黑衣服,你们看多巧合啊,不过她割了腕以后又上吊了……”
肖枭突然一个激灵,有些失控地问:“主任,那个人是不是叫董清潇?”
叶霎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名字,立即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可是陈主任却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不回答肖枭的问题,悠悠地道:“唉,只可怜了她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当时就在房间里,几乎吓傻了,据说是第一个看到现场的人呢……”
叶霎听着,一颗心猛跳了起来。董清潇……魏辄安……那个孩子难道就是魏辄安?冷不防听到了魏辄安的过往,这个真相却如此鲜血淋淋让人不忍直视。叶霎心里既心疼又震惊,暗暗咬住了一口银牙。
肖枭回过头来和叶霎迅速对视了一眼,叶霎看到他的表情非常肃穆,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一时间心底的激流暗涌更是滔滔。
好在急救队很快就把钟雪非送上了急救车,叶霎也随着肖枭和陈主任上了车。
疾驰的车,窗外的流光溢彩却再也迷不了叶霎的眼。她心里一片清明。
叶霎在微信里给林方钦发了消息,央求林方钦这边对钟雪非不要赶尽杀绝。林方钦答应了马上去劝劝梁逸颖,把这件事就此掩盖下去,不要再掀起波澜。
本来还想问问成跃关于魏辄安、关于董清潇的事,却觉得这样做对魏辄安太不尊重了。叶霎最终也只是向成跃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成跃让叶霎在长沙守着,等钟雪非醒了,尽量安抚好她,如果医药费不够的话,他可以先借给钟雪非。
钟雪非只是失血过多,第二天就搬出了急诊监护中心,转到了普通内科病房。叶霎在门口等着她,护士将她推出来以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叶霎站在门口。钟雪非觉得没脸见人,立刻扭转了头,不敢去看叶霎那双火炬般炯炯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