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整个山村都还在弥漫着薄薄的晨雾,潘鹏就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走出家门,看着远处的树和房子,还有巍峨的大山。
都只在这轻盈流动的云雾中羞涩的显露出几缕模糊的轮廓,犹如神来之笔勾勒出半副水墨山水画。任是他已经无数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也禁不住片刻沉浸在这种如梦似幻的美景里。
乡村宁静的清晨,总会在第一声鸡鸣后被划破。太阳轻轻的柔醒山村的睡眼,早出干活的人们收拾农具发出的金属碰撞声,耕牛出圈的发出的叫声,一片片的混合在一起,演奏出一曲欢愉悦的农耕进行曲。
爸妈今天没有下地干活,一早就进城了,还带了一些鸡蛋。
潘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村里其他的人上山了。他要去看一下昨天让爸爸气得不可开交的那块地倒底是怎么回事?
晨雾已经渐渐的散去,走到山腰,山下连同更远地方的景象都尽收眼底,从这里看去,自己仿佛神人高坐,伸出手臂,就可指点江山。
磕磕绊绊的走了一路,裤腿已经被露水湿了个透。快步走进自己家的地里,脚踩要松软的泥土上,陷出一个又一个的脚窝,有些泥土时不时的掉进鞋里,潘鹏不得不停下,脱掉鞋抖出里面的泥土。
地里的小麦已经露出了嫩嫩的苗头了。差不多有一拇指高,一排又一排的横卧在地里,尽情的展示出整座大山上深秋之后的最后一抹绿意。
潘鹏并不知道当初这满山的地是怎么分给每家每户的,自打记事起,他只知道自己家有好些土地,但都不是集中在一块的,而分成了好多的小块,零散的分布这座大山的不同位置。山顶有一些,山腰有一些,山脚也有一些。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对土地,农民们有着很多的讲究;泥砂成份不同的,光照时间不同的,生根大石头多少的等等这些,往往都是大家衡量一块地土价值的标准。
他知道爸爸跟大嫂家土地纠分的问题,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决,不过他心里却认为自己应该父母分担一些,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去试试,可能自己会找到一个好的办法来解决呢?
来到地里之后,他才感觉这个决定有点不经大脑,就这么跑过来,应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呢?他毫无头绪。不过就在此时,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走过转角处的大石头,他看到两个身影正慢慢的靠近,是松哥和大嫂。
“我昨天打完最后一沟,看到还有半沟的位置,觉得空着也很可惜,而且四叔家的已经出苗了,正好也还有一点是空着的,我就把那小半挖来打了沟了。”
大嫂给松哥解释道。
看样子,昨天的事情被松哥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应该会对大嫂微言大义的说教一番,估计今天也是特地来看看自己的傻婆娘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就算四叔家的地全是空的起,丢荒了,也是人家的,我们一锄头都不能占”
松哥义正言辞的说道。
过了转角,他们突然看到潘鹏站在那里,先是一惊,然后脸带微笑的问:
“小鹏,你么时候来的?”
潘鹏对着松哥说:“也是刚到,就是过来看看麦子长怎么样了?”
松哥脸微红的笑着,然后从左胸前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从里轻轻的抽出了一根递到潘鹏面前,说:“来,整一根”
潘鹏伸出右手,弯曲着食指,用大指指和中指夹住松哥递过来的烟,叼在嘴里,双手捧着松哥打烯的打火机火焰,吸燃了烟,然后双手轻轻拍打了三下松哥的手。
“昨天晚上,你爸爸和你说什么了?”这个时候旁边的嫂子问道
“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自己过来看”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觉得一家空了半沟,浪费了怪可惜的,所以脑壳一搭铁,就挖来种了”
“没事的,种就种了吧!”潘鹏连忙开口说道
“始终这不合规矩,我的意思是,今天过来,把以前埋在地底下的那个头石头挖出来,以后大家栽种的时候能看到到石头,就晓得哪些是自己家的,哪些是别人家的”松哥说道
“这时以前有界石?”潘鹏问
“有的,刚分土地的时候是立了界石的,每一块地的分界上都有,只是后来觉得这样立起界石有浪费地,所以后来就改用插根木棍了,但是这两年,因为木棍老是移来移去的,也引起很多纠葛,就像你家大嫂一样,把木棍移动过地方,就觉得这边都是自己的地了。丢了原来的定下的规矩”
松哥边说边用力的地上挖起来
“原来之所以没有把石头搬走,只是把它埋得更深一些,就是怕后面扯皮,不知道哪里是谁家的?也怕后面的人,来回移动木棍,争土地,没有个断案,所以才把界石留下来,埋得深一点,不过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
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地里传出来,原来是松哥的锄头挖到了当时埋的界石了,锄头被弹得跳起来。松哥甩了甩手,说:
“看到吧,就在这里,来,我们把它垫高起来,以后大家都看得到了,那样就应该不会再出现越界种地了这种事情了”
松哥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夹住已经燃到头的烟蒂,重重的弹了出去。叉开两腿,弯下腰,用双手抱住石头,用力的抬,就把石头搬了起来,然后在原来的坑里填上一些泥土,再把石头搬回去,然后再拔一些泥土来填上,用脚便劲的踩紧。
“以后,石头这边的是我们家的,你想怎么种都可以,石头那边是四叔家的,一锄都不能碰,”
松哥用近乎责备的语气对大嫂说道
完了,松哥再给潘鹏递了一支烟,点燃后,双手叉在腰间,看着界石两边的地,惹不所思的说:
“看得见是界,看不见的还是界,我们种地,不能过界,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自己心里要清楚。不能贪图那几锄地的收成,就假装不知道界在哪里?”
大嫂看了一眼潘鹏,脸上勉强的笑了笑,只管自己拿着松哥用过的锄头,把刚才被几个踩紧了的地松了一些,然后走到另一头,从背篼里面拿出小麦种子,开始播种起来。
松哥也没有说话,默默的过去帮忙。
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在前撒种子,一个在后用锄头抱泥土来盖上,一个站直着腰,用手轻轻来回的在已经打好的泥沟上方挥动,种子就从手指间掉落在泥土里,一个则变着腰,用锄头轻拍头大块的泥土块,拍细后再抱过来盖在种子上面。
看了一会儿,潘鹏缓缓的移动脚步,对着松哥和大嫂说:
“哥,嫂,我先走了,你们忙!”
“好的!小鹏”
走回到那条羊肠小道,潘鹏回过头,虽然已经看不到松哥和大嫂的身影,但是他似乎看到这些小麦在成长,从青变黄,从昂着头,到弯下腰,最后变成洁白的面粉;种地在他心目中永远就是这么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