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这女人懒散聪慧,性格自带空茫放达,又敏锐,易揣度人情。
她并且还生的美,鹅蛋脸奶油肤色,杏眼樱唇,小巧袅娜。
自小长大至结婚生子至先夫亡故,这一路行程,从未断过被男人关注。
倒没有出过差错,正因得之容易吧,所以毫不在乎男人,练出一身疏离,若感觉她和你亲切,那只是亲切,再多不出一分,无论你如何想日久情深,不可能,哪天她便该走则散。
她是个传统女人?
或许只是她性格中的空,无甚大欲,不求功名。是很该死的一点,这份空,时常令她感觉恐惧,不知存在为何,仿佛从未走上过人生正轨。
所以她一直在正轨上不出去,考重点大学,遇上差不多的人,结婚,生子,夫妇两在上海打拼,买了两处房产,眼瞅着就及老去消散,未料先生脑溢血先行一步。
那份空便更肆虐。
初来这公司,人人皆知她未亡人身份,她又要一点强,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精神,又使一些聪明眼色,原意是要在这公司立足得人重任,却不料轻松引来无数男人心意,有结过婚的有愣头青,有领导有小兵。
任你再青春貌美,怪哉,从来在苏琳这里都无效,苏琳在,那一片天下的男人心都是她的。
可是苏琳感受不到爱,她只感觉怪,她空,她想打败这份空,又或许是吃下这份空?
她想从极端中证明,只靠自己和女儿两个人也可以战胜心里的空。
因她想的久远,觉得自己已然年纪不小,渐渐就要老了,怎可一生只靠爱情的养分?
她要自己成为那一株屹立的树,她要练出枯竭和坚韧,与生的空相处,驾驭它。
她羡慕的是老人们的那一种豁达。
苏琳的领导人称王总,是公司CEO何总的发小,两人都是上海旺族之后。王总样貌穿着尚可,或是本性,或因在美国待了十余年,一身放肆脾气,张扬尊崇美女。
苏琳记得刚来公司不多久,加了个班,回去时同王总打招呼,在那人去楼空半明暗的灯光下,得着王总一声称赞,“你好白啊!”
与苏琳同时进公司还有一女人,姓胡,不多久便给称做胡姐。胡姐这女人面相笑眯眯的,苏琳觉着她有点假,当然未及深交,不敢断论。
一天加班后胡姐找着苏琳,笑说原来她们两个都住在同一片地区,相隔不过2公里。
“尤其你和小诸,你们是不是都住在XX小区?只不过你在一期,他住五期。”
苏琳脑子里闪过一个白皮肤高瘦英俊的男生,比她小几岁,没怎么说过话,感觉是个冷淡的人。
苏琳笑问胡姐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原来是小诸说的。
“而且昨天加班后,我坐他的车一道回去的,你先走了,没找着你。”胡姐更笑说,“他还安慰我说,这个公司也不是天天这么加班的,叫我别怕,还要叫我和你也说说,叫你也放心,别怕。”
苏琳一点不担心加班,却有些敏感小诸的照看。
苏琳的办公桌在窗边,挨着与她同部门的小刘,小刘与苏琳同岁,是个本地女人,皮肤黑黑,高瘦,大高鼻子,大双眼皮,或许年轻时美过,被称为黑珍珠之类,现在苏琳坐了左右一对比,小刘的年龄感便出了来。
小刘也有一个苏琳女儿同岁的儿子,两人一开始还生疏,便拿孩子做话题偶尔聊聊。
小刘再过去便是胡姐,三个女人有时高声聊,仿佛都觉自己大龄可以放肆些。
小刘办公桌上放着个无线充电器,一天人不在,小诸施施然度过来,挨着苏琳在小刘位置上坐下,左右摸索一会,问苏琳那充电器是做什么的?苏琳也不清楚,模糊说可能是给茶杯加热的杯垫?小诸便将小刘的杯子往那上面一放,起身走了人。
小刘回来大惊小怪问谁干的,得知是小诸,大笑说他要死了。小诸未及答话,苏琳解释说是她说错了,小刘只把小诸翻来覆去嘲笑。
仿佛两人关系不错,小诸几乎每天下午要跑来小刘身边聊天,一聊一两个钟头,公司也放任,两人也放心。聊着便加入了爱说笑的胡姐。
苏琳原本不甚爱搭理人,却不想显得孤冷,只得将三个热聊的人左望右看,仿佛很有兴趣,再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其实蛮累。
苏琳桌上备着只手持式电动补水器,一开开关,水雾腾出。小诸一来便要拿了喷自己的脸,小刘嘲笑他是一个精致boy,小诸一贯反唇相讥,两人便要吵吵,苏琳拿出笑来做反应。
小诸又解释说他是因为最近过敏了,所以最近可能都要过来喷喷脸,说着将脸朝向苏琳,说你看。
苏琳被他猛一看,吓一跳,抬头往上看这张脸,鼻翼周围是起一些细小的红疹子,可是那瘦削白净的脸,大大的黑眼珠,高高的细鼻梁,微厚而自然鲜艳的唇,好帅气俊秀的男人!
苏琳不怕,无谓端详一番,说还真是,是不是吃了什么海鲜发的?要不就把补水器拿过去用吧,自己反而用不到。小诸回说不用,他就每天来喷喷好了。
苏琳是做设计的,拿到公司所有员工卡的源文件时,打开来一看,忍不住仔细瞧了瞧小诸的照片,主持人一般标致的相片呵。据说他儿子刚出生几个月。
苏琳的女儿三年级,生的黑胖像爸爸,渐渐的苏琳早上起来化妆的时间长了,猛回神看见女儿,觉着奇怪,又一点骄傲,镜子里那个35岁的女人,按运维小周的说法,竟像个高中生!
对女儿,苏琳也像对自己一般无甚要求,问了想去兴趣班不?回说不想,那就不强求。
成绩从小只跟着课本走,班里排名中下,苏琳也不急,想反正女孩子,家里已有两套房,又有户口,模样长相看来不成问题,将来嫁个差不多的人,如自己一般就可以了。
小诸开始同小刘聊天说到自己的老婆,说老婆生了以后肚子很大,一直收不回去,又大概意思说老婆是介绍来的,并给小刘看手机上老婆的照片。小刘看了照片一面说还可以,一面安慰小诸说要给女人恢复的时间,并拿自己举例说之前生儿子胖过60斤,现在还不是减回去了。
苏琳听他两个聊,也凑了脸去要看看那小诸老婆的照片。手机给小刘拿着,苏琳脸往那一伸,小刘迅疾将手机屏掩藏了自己胸口,是觉着她和小诸两个聊着很私密内容不容外人探问?苏琳觉着一阵恶心,立刻收回身子。
小刘这一招,令小诸也觉施施然别扭,再几句话便抽身走人。
接连几天,小诸便不再过来,也不大说话,就是说话也有些小心的意思。
只挑一个小刘不在的下午,小诸踱过来苏琳边上的窗口处,不说话,将窗帘拉上去,大推开了窗,那十九楼爽快的风一气扑进来,将苏琳猛不防吹了个痛快。
小诸仍不说话,一个人静静吹风。再悠悠然仿佛自言语似的朝着窗外说,“你知道么?在你来之前,这里一直是我透气的位置。”
小诸的声音乘着风,听来幽远,又显出情愫。苏琳想小诸一定是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男人,既自知迷人更着力修饰,由内而外。
苏琳便掉了头去望向小诸,见那挺拔瘦削的身子轻靠着窗,双手搭在窗沿,衬衫给强光照着微微透光,那侧面更发着光,又白净又俊俏的侧面,潇洒的身姿。
苏琳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朝着微笑,因她嘴笨,练出一种亲切的笑,这种笑需要拿捏得准,否则以她的面庞,不小心便会勾人。可这次,她放任自己的魅力,感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