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阳光透不进来一点,女人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眼里闪着走马观花的回忆,有好的有坏的,屋子的角落里蹲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老妪身前摆着一个烧着药的锅,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是火焰的亮光,飘无虚渺的白烟在沸腾的锅中袅袅飘出,整间屋子都充斥着古怪的味道。
屋外阳雨阵阵,娇嫩欲滴的青草花木在细雨里散着朦胧的光晕,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挎着菜篮,走过流水的小桥往屋子走来,这间屋子健在一座小花丘上,开春时遍地野花,犹如人间仙境。
妇人在小丘下边停下脚步,放下菜篮后看着雨中的屋子微微发愣,日头正斜,山边染着灰与红,泥泞小路上有人牵马而行,年轻妇人转头望去,远处一条花开两边的小路上,一位带着斗笠腰间别着一截翠竹的灰衣男子正用手扶了扶斗笠,牵着一匹矫健的棕马慢悠悠的走在落雨的花开小路上,年轻妇人掩嘴轻笑,露出一节胜雪般的手臂,她哪里不知道这个假装扶正斗笠遮雨的年轻人在偷偷看她?灰衣男子渐行渐远,小路上留下一人一马的脚印,妇人深呼吸一口气,提起菜篮小心翼翼的走上小丘。
屋子占地很少,除了正门有一道木门外就没有其他入口,妇人轻轻敲响屋门,屋里传来洒洒声响,妇人习以为常,抬头看了看天空,那边,太阳悄然落在了半山腰,阳雨渐渐停歇,她没由的心里生出一丝丝恐慌,木门吱吱呀呀的叫着,妇人回过头来,门只开了一条小缝,黑暗中依稀见到一张惨白的可怖老脸,妇人压着心里的惧意,挤出一个笑脸轻声道“拿点菜过来给嬷嬷尝尝。”
老妪打量妇人良久,那双有别于正常人的眼瞳翻着枯槁般的黄色,老人的目光如飞鹰锁定兔子,妇人只觉得如芒在面,但是硬着头皮迎着老妪的打量。老人突然吸了吸鼻子,然后露出一口不整的牙齿阴恻恻的笑了一声,招招露出门外的一只手,妇人尽量不去看那只指甲有正常人食指一寸长的手,等到老妪拿过菜篮后脸色不比老妪好多少的妇人退后一步施了个万福。刚要离去老妪那如坟头乌鸦般的声音响起在她耳中,老妪嗤笑着看着她的平平的肚子说道“你那死鬼丈夫莫不是那里不行吧?见你们结为夫妻多年,你这肚子可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年后要是再没有动静,别怪婆婆我一个忍不住就直接把你两刨心掏肺吃了!”
妇人心里一震,没敢转头去看那个依旧看着她背影的老人,战战兢兢的走下小丘往自家走去,老妪在妇人走后看了看屋外芳香怡人的野花,离屋子更南边,一位斗笠男子在龙眼树下躲雨打盹,老妪笑了笑,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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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头青牛拉着的两轮车慢慢从泥路尽头驶来,驾车的是一位火红色长裙的少女,还有一位白衣男子坐在后面看着桃木案几上的一篇书籍,这会眉头紧锁,应该是观文遇到了颈瓶,道路泥泞不堪且又窄小,青牛走得很费劲,车的轮子不时碾压上一块石头,颠得车上两人晕头晕脑,终于,红裙少女实在受不了这罪,驾着牛车停在小丘下,她回眸看了一眼后面那个依旧在看书的男子气呼呼说道“燕寒!你来驾车,早知道脱离书院大队后这么不好走,姑娘我打死也不会来这追那什么重阳宫弟子了!”
被红裙少女称呼为燕寒的白衣男子抬起他那对丹凤眼看了一眼少女开口道“忍忍吧,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得这荒山野岭的,那户人家就是妖呢?而且苏朗应该就在前面,你看脚下这路上的印子。”
红裙少女看了一眼前面的道路,懊恼道“我呸,这狗屁的重阳宫!怎么不断了传承才好,就那么三户弟子,这会王重阳掌教刚刚进了白崖闭关,整个重阳宫就周清岁一个守着那么大个山头,整天忙上忙下的,这个苏朗也太不是个人了,跑出来瞎晃荡,也不知道王掌教当初是不是瞎了眼,相中这么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偏偏这厮命好,修为直入元婴不说,还得了秀竹这么好的兵器,我估计着秀竹器灵都该懊恼死了吧,摊上个不务正业的主子,真是暴殄天物!”
燕寒咳嗽两声提醒道“韩婧鞠,你少说两句,别的不说,苏郎兄弟好歹在白泉镇救过你一命,如果没有他那风斩桃花的一刀,三师兄还真不敢保证你能回到书院。”
想起那有惊无险的一役,名为韩婧鞠的少女偷偷抽了抽鼻子,怅然了一会后嘴犟道“我又没让那苏朗救我,如果不是那大妖吓着我放绝招了,我肯定不会那般田地,再说了二师兄你当时不是正在赶来的途中嘛,只要你的寒生一绽,保管那些大妖乖乖就地伏法!”
燕寒苦笑着扶了扶额头,没有理会这个天真烂漫小师妹的盲目自信,他看了看远方繁星点点的夜空,没来由的想起一桩事情,心里乐道如果自家这个傻师妹知道是那么个结果,会不会气的直接从千岁山下拖着刀跑上重阳宫找那个为老不尊的老胖子周清岁拼命?
又驶出一段距离后,红裙少女又回过头来好奇问道“二师兄,那个什么元婴期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啊?”
燕寒抬头看着前方的路笑道“问这个干嘛?是不是被苏朗那踏着桃花而来的一刀给惊艳到了?”
少女韩婧鞠吐了吐舌头,燕寒继续道“在白泉镇上“吓”你的那个水妖就是个元婴期的大妖,如果没有苏朗兄弟刚好在场,师兄我就算是赶到了也未必能从它手里把你安然无恙的救下来,元婴期其实分强弱的,就像围棋的国手般,有强有弱,最强的元婴期还有一个独特的名称就是元神,如果不出我所料,那个水妖是个比弱元婴好一点的大妖,而苏朗兄弟起码是个元神期的强元婴,弱遇上强,除了被前者一刀杀掉外还能怎么办呢?”
红裙姑娘刚想刺几句,没曾想有人接上了话头“那是当然,那个臭人至极的水妖被小爷我一刀劈了也算是它的福缘!”
燕寒笑了笑,继续看书,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倒是红裙少女韩婧鞠冷哼哼的看着那个一身湿漉漉不修边幅的年轻男子,正是两人口中苏朗的斗笠男子摘下斗笠掳了一把头发笑道“哟呵,几个月不见韩姑娘终于峰峦如聚了呀!在下不得不佩服书院的养生之法。”
红裙少女不明所以,她身后的燕寒像是被噎到了一般,对着苏朗竖起大拇指,苏朗打量了一会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后瞪眼的红裙少女后,走到青牛旁边一拍牛头哈哈道“哟!这老牛他娘还是这么壮,什么时候到了你们书院我也要一头,就着晚风来个肥牛锅我感觉就挺应景!”
红裙少女冷笑道“你敢对玄奇有任何想法,我就先吃了你!”
苏朗笑了笑走到红裙少女身前又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指砰的一声弹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气急败坏的少女张牙舞爪的对这个不务正业跑江湖的游侠一顿拳打脚踢,奈何自家细皮嫩肉打人拳头也无力,落在一身厚皮的苏朗身上自然是挠痒痒。
燕寒止住两人的打斗笑问苏朗“苏朗兄弟为何不直去瑶河城,而是返回来找我们呢?”
苏朗一把挤开红裙少女,坐在牛车的坐驾上敲打着膝盖说道“这里有点古怪,方圆几里内肯定有妖,此地人家只有三户,小丘上那户不用多说肯定是个妖。”然后苏朗指了指远处山上露出的一点建筑说道“那里是一户正常人家,这妖我肯定要除掉,不是做什么好事,只是最近看到这些作乱的妖心里厌烦而已。”
燕寒心中微微惊讶,如果说此地有妖那么他这个书院二师兄肯定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此地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妖气,不过一想到苏朗好歹是个世间少有的强元婴,能一眼看穿此地根脚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心中略微释然,这就是元婴期的洞若观火神通吗?当真是让天下所有打破头颅挤上修道的修士心神往之。
苏朗似乎是看出燕寒心中所想笑道“那屋子外边看似自然生长的野花,其实是按照妖阵中的隔路来摆布的,这种低劣的阵法有利有弊,利的就是外面的看不出屋子里的光景,此阵还能隔绝大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妖气,所以躲在其中作恶的妖不怕天师府的除妖道士和你们这些书院执法正人的发现,而弊端就是躲在里面的大妖也是个睁眼瞎,看不出听不到外面的事情,哪怕外面的人在此阵面前大声说话,里面的妖都不会听闻半点。”
燕寒若有所思,而红裙少女则托着腮帮子神游万里,苏朗瞥了她一眼,伸手对着那户他盖棺定论是正常人家的所在地说道“夜俞晚,这几天又临近三年一次的血月挂天,所以夜里没了白天那股清气帮忙压着,一些心智不堪的妖族就会失心疯出来作乱,不是我苏朗瞧不起你两个书院正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今晚就宿在那边,等我斩了那妖再和你们同路一起去往瑶河城岂不美哉?”
红裙少女哼哼道“你苏朗就是怕了,白了王掌教给你及冠取字“圣仙”还以为你会像上古的驾鹤仙人一般身前无妖,心中自有九州清气,我看你干脆换字惧妖得了!”
苏朗听了嘿嘿一笑道“苏某么得韩大女侠这么艺高人胆大,但起码苏某不会在白泉洗澡时差点被大妖拖入泉低去当个压寨夫人,不过想来那些大妖更喜欢韩姑娘这般细皮嫩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喜欢我这种一年到头没洗过几次澡的糙老爷们。”
红裙姑娘一听,火冒三丈,这厮哪壶不开提哪壶,那等丢人的事情可是她心里永远也过不去的坎,不过索性当时只是脱了外衣,所以春光没有被那潜伏在水底的色妖全看了去,本来过了几个月刻意不去想那一茬的红裙姑娘又被这个混蛋倒灌了一壶回忆汤,心中杀意渐起,气得牙痒痒的红裙姑娘飞起一脚把这个笑到得意忘形的浪荡子从车驾上摔了下去,真真正正的一个狗吃屎般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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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
真乃是应证了古人说的那句望川跑死马,那间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建筑瞧着不过几里路距离,可是等到三人一牛一马上路后才知道什么叫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登上那坐建在半山腰的屋子前,苏朗趴在马背上死猪般睡去,整个人随着马背起起伏伏,那副斗笠本是正在后背的,不过是随着山路颠簸而斜挎在苏朗左肩上,红裙姑娘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将摔不摔的年轻男子,心里咒道最好是一个不小心跌下马背直接被踩死了才好,反正那头水妖已经被他杀了,现在见过她身子的就剩下这么个浪荡子,干脆随那色妖一并去了才美。
好不容易到达了这坐建在半山腰的小屋子,燕寒站起身来领着自家小师妹去敲门,睡眼惺忪的苏朗伸了个大懒腰,瞥了眼身后嗤笑一声,双手笼袖抬头仰望星空。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妇人,屋子里只点燃了一枚蜡烛,看来妇人入夜就已经睡下,后半夜是被敲门声吵醒,燕寒歉意道“人家,可否让我们歇脚一晚?委实是山路崎岖而且道路又泥泞加之天黑,道路不好走啊。”
年轻妇人谨慎的看了看抱拳致谢的燕寒又瞧了瞧微笑示人的少女,最后目光越过两人去看那位坐在马背上双手笼袖看着夜空的年轻男子,燕寒见妇人不放心,温和的解释了大半天,终于等到妇人点头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三人视野中,那是一位背着长剑头顶道冠的及冠男子。
男子走到三人面前略微抱拳道“这位人家,我愿用银子跟你买一宿借宿,那间客房容在下借宿一晚,天亮就走,你意下如何?”
屋子不大,只剩下一间柴房和一间客房,红裙少女瞪着那个不速之客道“我们先来的,讲讲先来后到行不行?”
及冠男子直起身一手负后傲然道“天师府下山除妖,红尘中人应当以除妖事务为重,一切听从天师府天师为主,这条铁令乃太玄王朝正统发布。”
红裙少女刚要反驳,没想到观看星空的苏朗先发话了“你这牛鼻子道士不识男子理德?咱们三个男人挤在柴房得了,让那位红裙姑娘住宿客房可好?”
及冠男子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在下舟车劳顿,不比三位有马骑有车坐,客房我不想让。”
燕寒听着两人颇有敌对意味,叹息一声道“我们书院一向以德服人,既然这位天师府天师到这荒山野岭来除妖卫道,想必一路上已是满身疲惫,那客房就让出给这位天师吧,苏朗兄弟,麻烦你跟我在院子里宿坐一晚如何?”
苏朗没有搭话,看了一眼那位理所当然的天师府天师,那名来自天师府的及冠天师微微一笑,不再言语,递给一直旁观的妇人一袋银子后就进了屋子。
妇人小心翼翼的拿着那袋无比烫手的银子,领着这位天师府天师去往客房。
燕寒对气鼓鼓的红裙少女歉意的笑了笑“虽然没有床,不过好歹不用受这入夜后的寒气侵袭,小师妹就将就一晚吧。”
红裙少女点点头,呼了一口气,等着妇人领去柴房,苏朗下了马,拍了拍这位老伙计,拿出腰间上的一截绿竹插在院门外,翠竹前端,一抹柔和的金光荡漾,让在场两人如沐春风。
苏朗笑道“这样就不会有妖失心疯跑来捣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位,小爷就先睡了。”说完这位重阳宫年轻男子一翻身直接掠上屋子顶仰面躺下。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微微小睡。
“他是猪吗?睡了一路,现在又睡!”红裙少女嘀咕一声。
燕寒跟妇人要了一枚蜡烛,坐在院子里的树墩上就着微微烛光继续读书,红裙少女知道了柴房的方向后坐在牛车上逛荡着双脚,睡意全无。
实在无聊,红裙少女走到那把随手插在地上的绿竹前围着这把名动四方的神兵左看看右看看,秀竹与普通竹子不同的地方在于常青,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欸,在白泉的时候没发现,原来这秀竹是子母刀啊。”红裙姑娘说道。
燕寒看了一眼晕绕在柔和金光中的小师妹解释道“秀竹有一长一短,短的子刀叫“春秋”长的母刀叫“红袖”秀竹只是刀鞘的名字,外人很少知道这刀是子母刀。”
“那这个苏朗狗屎运是真的好,不但让天下人眼红不已的红袖和春秋易主,而且还得了秀竹刀鞘。”说完红裙姑娘哀叹一声“这么好的福缘怎么不落在我头上呢?”
燕寒笑了笑,没有搭话,屋顶上的苏朗鼾声微起。
红裙姑娘瞥了一眼他,走到燕寒身边坐下问道“二师兄,苏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讨厌归讨厌,可是我总感觉他在“背”着什么走路一样。”
燕寒柔了柔这个小师妹的脑袋说道“通俗歌曲,天古寒家吗?苏朗是那个古怪家族的一位嫡孙,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当成了弃子而已。”
红裙姑娘震惊道“就是那个出了一位九州清气共主苏天沐的天古寒家?”
燕寒点点头叹息道“对!就是那位传说中上御期大圆满,一手遮住西北天空,令边境妖族夹着尾巴不敢造次的苏天沐!”
红裙姑娘啧啧道“没想着这厮还是个天之骄子。”
沉默一会后红裙姑娘又问道“按道理来说,苏朗的天赋极好,立字之年就已经强元婴期了,这可是九州万年未有之人,说不得连百世年前那位楚姓仙人都比不上,为什么会被镇守西北玄关的天古寒家贬为弃子呢?按书院夫子的推演来看,百年之内妖族必定大举进攻九州,天古寒家不是更应该好好培养人才吗?”
燕寒摇摇头“这其中内幕谁也不知道,不过那位上御期大修能如此行事必定有他的理由。”
红裙姑娘突然伤感道“好惨一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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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睡了一觉大好的苏朗在屋顶上伸了个大懒腰,满足的拍拍手,飘然落地后,心念一动,秀竹如一抹流萤掠来。
苏朗笑着拍了拍秀竹道“辛苦了。”说完就把这支天下修士眼红的神兵别在腰间。
屋里走出一人,正是昨晚用银子买了一间客房的男子,男子看了一眼苏朗“你小子,福缘倒是不浅。”
苏朗会心一笑“我福缘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男子笑了笑,没有搭话,自顾自的走下山头,不一会就消失在茂名树林里。
苏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悠然的摇头晃脑慢悠悠道“道行不浅,可跟那头山妖比,你这个元丹期的小天师可还嫩着呢。”说完哀叹一声“这些货明明道行不咋样,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凑热闹呢?修为不行还去以卵击石,到头来死了难道就为了在那世俗留下一下“除妖卫道歉,真天师也”的封号?还是苦了小爷我咯,待会免不了又要救这厮一回,懊恼!”
红裙姑娘出现在自言自语的苏朗身后,条起来一掌拍到他鸡窝般的头发上说道“苏大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昨晚冻坏脑子啦?”
苏朗瞥了她一眼,戴好斗笠遮住早晨的骄阳“在书院学书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吧你,夫子们就没教你礼仪道德吗?早晨冷不丁拍人脑袋会把人拍傻的,到时候我傻了我可就赖着你一辈子了,你不养我也得养我。”
“你想得美!”红裙姑娘哼哼道。
苏朗笑了笑,弯下腰一把捧住呆立不动的少女的俏脸使劲揉捏道“我当然想得美!”说完嬉笑着脚尖一点地面向山路飘然而去,留下一个眼里带着泪花的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红裙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