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墙上的挂钟指向了11点。
月光透过碧绿色的纱窗轻轻洒落在程尘淡粉色碎花被子上,被子是那样的柔软,是妈妈特意去买的鹅绒被,很是轻巧,程尘喜欢得不得了。
枕套和床单是同样的粉色碎花图样,连蚊帐也是粉色的,相得益彰。
床单下垫的被子是妈妈亲自挑了棉花,找了手工好的师傅打成的,枕芯是羽绒枕,散发着少女特有的发香。
在这样舒适的小床上,程尘却失眠了。
她已经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为爸爸晚餐桌上的话头痛不已,“为什么女孩子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知撒切尔夫人,这位英国的铁娘子,在年少时做选择是否也会遇到阻碍和不信任呢?
自己如果听了爸爸的话,去做老师,未来的丈夫自然就在这个小镇上产生了。
而自己和他的孩子,将来会是坐着小汽车放学,还是坐在摩托车后座呢?如果是小汽车,会是宝马奥迪吗?还是普通十来万的国产车呢?
万一不济,要骑自行车载儿子,那倒不如走路来得好了。
想到这里,程尘笑了,自己明明是一个新时代女青年,刚刚大学毕业,就想一堆这么现实的问题,却也不可置否。
程尘望向墙壁,在依稀的月光下,挂钟钟盘上的指针表示现在已经是12点多了。
还是睡不着,程尘叹了口气,心头仿佛有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她内心大声的嘶吼着,想要推翻,想要释放,却好像被人压制住了手脚,一言一行都不由自己。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身上有刚洗过澡,玫瑰沐浴露的香味,及肩的头发湿湿的披散在两侧,穿着一条真丝的浅蓝色牡丹花睡裙,脚上是程尘在网上买的亲子拖鞋。
是妈妈!她下晚班回来了!
程尘连忙闭上眼装睡,她不想妈妈为自己担心。
不想妈妈并未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程尘的背,像哄小孩子入睡般,带着慈母的爱意。
在短暂的凝视后,妈妈终于开口了,“你如果不愿做老师,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真的吗?”程尘睁开了眼,半信半疑的问。
“就知道你这个鬼灵精还没睡,”妈妈笑了,摇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本来我和你爸爸都想留你在身边,有个什么事也好帮衬着你,但是现在你长大了,女大不由娘,我必须尊重你的想法。”
“那爸爸,他也同意了吗?”程尘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突如其来的惊喜,犹豫的问道。
“你爸爸是头犟牛,不过不用管他,你只管走你自己的路罢了,”妈妈说,“谁又有权利去控制别人的人生呢?”
听了妈妈的话,程尘心里的石头化作风,烟消云散了。
自己终于不是一个牵线木偶,不用再被放在木板搭成的小戏台上,演不属于自己内心的戏了。
妈妈离开时,道了句晚安,轻轻带上了房间的门,空气里还留有淡淡的玫瑰香味。
程尘卸去心中包袱,一身轻松,顿时觉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程尘是被外面清脆的鸟叫声叫醒的,夏日的鸟儿总是格外的活泼爱闹。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看看你,毕业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好工作,你就打算这么在家一直待下去吗?”
爸爸的态度,和昨天判若两人。
想是妈妈和他说了昨晚的事,让他不高兴了。
程尘苦笑,爸爸从来都是这样,凡事都想要别人顺他的心意,很少去推己及人。
自己恨不得立马就离开这个家,脱离父亲的管控,拎上那个半新不旧的小行李箱即刻踏上北上的列车。
可是,不行,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本钱,至少,要先讨爸爸开心,获得他的准许,再从他那里拿到去上海的路费。
刚开始工作,什么都要钱,偏偏又是最没钱的时候,只能依靠家里的支援。
想象自己一个人去那个陌生的上海,可能刚开始要住十几平方米的合租屋,或者要搭三四个小时的公交车,转几趟地铁,跨越好几个区去上班。
程尘有一点害怕,自己从未独自出过那样远的远门,大学也是在省内上的,平时周末就能回家,妈妈隔三差五还会来送些好吃的。
为什么会选择去上海呢?程尘也不知道,或许是电视上演的小资情调吸引了她,高大的写字楼,穿着细长高跟鞋的女白领们,下了班去酒吧喝一杯,纾解一天的压力,在那些妄想染指她们的男人中穿梭得游刃有余。
程尘不想自己活得像名字一样,成为微不足道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