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谎言(魏尘凡)
前言
这个城市是一座钢筋和这水泥筑成森林,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光亮和温暖,只有冷冰与黑暗。
市内首屈一指的高档豪华公寓顶层三十八层,其中有一套公寓屋内一片漆黑,仿佛主人不在家,这里是仝哲律两年前买下的公寓,他搬进来的时间则是在半年前。
屋内临街的玻璃墙边有一点点火光忽明忽暗,还不时有袅袅白烟升起后片刻就消散了,原来仝哲律在家,他在玻璃墙边席地而坐,一边抽着香烟一边往下面俯视这座城市。当初仝哲律会花巨资买下这套公寓最主要的原因是站在这里有把整座城市踩在脚下的感觉,搬进来后,他发现在这面玻璃墙前俯视下去这种感觉最强烈,所以他在家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里。
仝哲律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本身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据说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一张小纸条写着个“仝”字塞在他的衣袋里,这个字就成为他的姓氏;“哲律”二字则是他成年后为自己取的名字。凭着个人的不懈努力,仝哲律从考上律师执照开始,以连续五年中打了几百宗官司全胜的傲人业绩,三十出头就成为律师业内的“金牌律师”。
虽然名气不小,但是仝哲律的名声可不大好,他冷酷无情、高傲自大、胆大妄为、惟利是图,他接下的官司一是凭心情二是看利润,所以他虽然也打过一些维持正义的官司,但他接下的大部分的官司还是属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和努力,仝哲律终于挤身高层社会,拥有了几处住宅土地和大量的金钱,还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了这套最高级的公寓。半年过去了,一开始搬进这套公寓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兴奋渐渐消失了,三十几年来,仝哲律第一次感到迷茫,他不知道人生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仝哲律是一只迷失在这座城市森林内的鼹鼠,他看似自由自在而且无拘无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可是那眼光是涣散的,他看不清道路也看不清未来,他只是盲目地在森林内兜圈,他又累又无助。谁能成为指引他行走的那一盏明灯照亮他前进的路又温暖他冰冷的心呢?
第一章 此生本无情
肃穆庄严的法庭内,仝哲律滔滔不绝的为被告举证辩护,他言简意赅说得是有条有理。本来是被告故意伤人,在仝哲律的一番辩解后倒让听者感觉是原告故意挑衅被告被迫自卫还手似的。嘴里说着手也没有闲着,仝哲律不时翻看桌子上的资料,锐利的眼睛也在看似不经意间忙碌地观察着观众反应、陪审团几位陪审员的脸色以及法官大人的细微表情,机智果断根据现场实际情况随时调整口中的说词并不是普通律师能做到,但是仝哲律做到了,这也是他成功的关键。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倒是原告一方的律师方中天依然维持着笑容,活像自己是胜利一方似的。方中天比仝哲律大几岁,也比仝哲律早几年当上律师。在仝哲律还没有当上律师之前,方中天是业内公认的年轻一代中的顶尖人物,他也曾创造了两百多场官司全胜的辉煌业绩。可惜“既生瑜何生亮”,仝哲律的出现不仅终止了方中天的全胜纪录,甚至原本很有可能属于他的“金牌律师”称号也成了姓仝的了。
从首次对阵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仝哲律后来又和方中天有过许多场较量,当然结果可想而知,仝哲律延续着他的不败神话。仝哲律向来很尊敬对手的,只要敢站出来跟他叫板的他都欣赏,其他的律师输了的话不管是怒气冲冲还是拂袖而去都有,只有方中天,屡败屡战,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应该对仝哲律恨之入骨,但他却表现得相当大度,对于仝哲律他也不吝赞赏,一来二去两位本来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竟成了铁哥们。
案子的审理已经进入了尾声,虽然法官还未宣判,但仝哲律心中已经知道结果了。原告本来是控告被告杀人未遂,现在倒霉的原告挨了一刀留下了终身残疾,他的当事人被告——富家公子哥最后会被判成自卫不当,最多就是赔偿对方一点点医药费,至于判在监狱中呆一年半载的,由于他有个有钱的老爸,所以把他保出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做完结案陈词,把剩下的工作交给助手后仝哲律不等法官宣判就先行离开了,在同一个法院的三号法庭,还有另外一场官司正等着他呢。
转身离去的仝哲律没有留意到今天的方中天望着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失败后的平和却有一丝竭力想隐藏却没能隐藏住的得意。
走廊上静悄悄的,法院内是禁止喧哗的,仝哲律好像不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听见自己的心很沉稳地跳动着。他的脸上似笑非笑似乎若有所思,他明白自己是在为虎作伥,不过他更清楚不久的将来,他有机会再次为同一个人辩护,他可不管是不是维持正义,他只知道他很快又会有高额的律师费进帐了。
不急不慢脚步坚定来到了三号法庭门口,仝哲律抬起左手看了一下表,真准时,差一分钟就到上午十点钟,刚才那一场伤人官司如他所料花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接下来这场官司人命关天应该就没那么轻松了,要不是被告亲属出高达三百二十万的律师费,仝哲律现在可懒得接这种最耗费精神的人命官司了。
深吸一口气后,仝哲律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推开了法庭的门,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他是最后一个到场的,相当引人注目,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本钱最后一个出场,在法院内院长是谁可能有人不认识,但他这位能起死回生的金牌大律师可没有人不知道。
上午十点整,这件轰动一时的谋杀案正式开庭了。经过了两个小时的唇枪舌剑,仝哲律发挥颠倒黑白的本事,形势与开庭前相比大相径庭,甚至连舆论界也由开庭前的偏向原告转为一边倒支持他的当事人被告了。这时候,法官宣布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两点整继续开庭。
当走出法庭时,虽然被害者的母亲哭哭啼啼博取了不少人的同情,可是仝哲律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对于一个律师来说,接下的每一件案子都要认为自己这一方是正确的,自信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谢绝了委托人的盛情邀请,摆脱了记者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后,仝哲律来到了附近的西餐厅就餐。
这是一间法国人开设的西餐厅,服务生和工作人员大多是外国人。或许是法国人天性浪漫的缘故,西餐厅不仅装修特别有情调,而且有柔和的音乐伴随着昏暗的灯光,每张桌子上还摆着小烛台,似乎这里特别适合恋爱中的男女围坐在烛光下一边品尝着美味的法国大餐一边呢喃说着绵绵的情话。
仝哲律喜欢这间餐厅是因为他可以独自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可以一边进餐一边思考问题;有时候没有开庭的时候,他也喜欢来这里,他会整个人放松下来,一个人躲在黑暗又安静的地方就这么一边吃一边发呆。
吃完午饭再喝上一壶茶,仝哲律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了,结帐后,他慢吞吞地往法庭方向踱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西下了,下午又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激烈争辩,仝哲律又胜利了,他的当事人杀人却不用偿命甚至也没有被判无期徒刑,只是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打赢这场外界称会终结仝哲律全胜记录的官司他的情绪却没有半点的波动,仿佛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走出三号法庭的大门,一如既往仝哲律听到了咒骂声,每次打完官司后,他走出门后总不时有对方当事人的家属指着他的脊梁开骂。不过今天比较特别,仝哲律听见的不只有咒骂声还有悲切哭泣的声音,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被害者的母亲。那女人头上有一丝丝的白发,外表看起来应该六十岁左右,不过据资料记载她只有四十多岁。孤儿寡母,含辛茹苦二十几年把孩子拉扯大,没想到那孩子不争气,不仅书读得不好还喜欢出入一些娱乐场所,最后在一场口角中那孩子被他的当事人打死了,虽然是挺值得人同情,不过因为有仝哲律的出现,杀人者不用偿命。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有钱的确好办事,现实就是现实。
仝哲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仝哲律!”
回过头来,仝哲律见那位哭泣中的女人向他冲了过来,他心里暗暗戒备着,虽然他不想与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计较,但保护自己是他最根本的原则。
就在所有的围观者和仝哲律都以为那妇人会有什么过激行为的时候,却见她只是冲了过来,粗糙又布满茧子的双手揪住了仝哲律的外套,她停止了哭泣动也不动,只是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仝哲律。
仝哲律一动也不动,他的表情甚至连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冷冰冰的双眼与那妇人对视着。
片刻后,只听见那妇人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为虎作伥、丧尽天良的黑心人,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孤苦伶仃,永远得不到幸福。”
听到这里,仝哲律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将会大发脾气。可是仝哲律只是脸上泛起一抹冷笑,,他俯下身在那妇人耳边用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小声答道:“你不用诅咒我,我是个孤儿,早已经习惯了孤苦伶仃;至于幸福它过去就不曾属于我,将来也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仝哲律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了那妇人的耳朵里,她听了之后脸上现出茫然,揪紧他衣服的双手缓缓地松开了。
站直了身躯,轻拍了一下有点皱的衣服,仝哲律用正常的音调说道:“拿着巨额的赔偿金好好过完下半辈子吧,儿子不一定靠得住,这笔钱却一定会成为你的依靠。”
说完后仝哲律转身走了,只留下那位妇人愣在那里,还有周围窃窃私语的围观者在猜测着他究竟悄悄对那位妇人说了什么。
坐上了车子的驾驶位置,仝哲律透过前方的挡风玻璃望着天空。夕阳西下,太阳的余辉染红了天际,整个天空布满深深浅浅红色,看起来仿佛是一匹色彩最丰富又最艳丽的锦缎。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仝哲律出神地盯着前方,直到天空最后一丝红色消失,黑暗笼罩大地他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那豪华而又冰冷的公寓,仝哲律草草解决了晚餐后他又来到那玻璃墙前坐下,他望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嘴角掀起一丝苦笑。那妇人的诅咒仝哲律每个字都记得很清楚,他再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三十几年的岁月中好像从来就没有跟“幸福”二字沾过边,也许老天爷把自己遗忘了,根本就没有把任何幸福分配给自己。
就在仝哲律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他听见一阵激烈刺耳的拍门声,他朝自己家的大门望了一眼,发现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忘记把门关上了,这拍门声拍打的不是他的门,而是对面邻居的门。
这栋豪华公寓每一层有八套公寓,设置了四条电梯,虽然住在同一层但八套公寓分为四条电梯上下楼,电梯上到每一层都只有两套公寓。这样的设计不仅缩短业主搭乘电梯的时间,更重要的是迎合高档住宅业主们喜欢安静注重隐私的特点。
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仝哲律向大门方向走去,准备关上大门,把嘈杂的声音关在门外。
“你这死丫头,你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拿你没办法,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出来,饿死在里面。”一道既尖酸又刻薄还高八度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仝哲律皱了皱眉头加快步伐想快点把自己家的大门关上。
那拍门的女人继续叫嚣道:“苏缇迎,你这整天倒霉的瘟神,你以为守住这里你就幸福了,没门,幸福与你这倒霉鬼沾不上边。”
听到这句话,仝哲律莫名地发出一声轻笑,没想到隔壁也住着个和幸福沾不上边的人,这令他本来伸出去想把门关上的手因为好奇而缩了回来。
“所有人的幸福都因为你的出现而毁灭了,你别得意,我会夺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门外那女人接着嚷道。
很快,大楼的保安人员上来了,以骚扰到其他住户为由把不速之客请了出去。
站在大门内的仝哲律突然对住在对面的邻居有点好奇,他斜倚在门框上,如果他估计得正确的话,很快他就能见到那位从未谋面的邻居了。
果然,三分钟后,对面的门有了动静,仝哲律锐利的眼睛观察到了对面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点点。一分钟后,那扇大门又再被推开了一点点。
仝哲律心里暗笑道:“看来这位苏缇迎不只是个倒霉鬼还是个胆小鬼。”十分种后,仝哲律还没有见到邻居的庐山真面目。
又过了一会儿,首先映入仝哲律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脚,细腻雪白的肌肤、结实的小腿、小巧的玉足,圆润的脚指头、脚指甲上涂抹着五种不同颜色的指甲油,这只脚能引人任何男人的无限瑕思。从来没有想过一只女人的脚会竟具有如此的诱惑力,仝哲律内心隐约有股期待。
又过了一分钟,突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猛地探了出来,仝哲律吓了一跳。只见那美腿的主人顶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迈出了自家的大门,那头既卷曲又杂乱的乱发把她的脸庞遮住了一大半。仝哲律着实有点失望,或许是他本身有点洁癖,对于邋遢的女人,他向来敬而远之的。
探出脑袋后见没有人,苏缇迎纳闷地喃喃几句,中午到傍晚这几个钟头是她的补眠时间,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她刚从被窝中钻出来。
揉了揉眼睛走出家门后,苏缇迎还处于半梦半醒中。仝哲律不由皱了皱眉头,对于衣着要求苛刻的他来说,苏缇迎穿这身衣服走出家门令他觉得很碍眼。只见这位芳邻上身穿着半截式的小可爱露出了小蛮腰,下身穿着贴身的休闲短裤,总体来说她有一副傲人的好身材,如果不搭配那颗脑袋的话看起来会顺眼得多。对于仝哲律来说他觉得穿成这样的女人只适合呆在两个地方,一个地方是浴室,更一个地方就是床上了。
“嗨!”揉了揉眼睛后苏缇迎一抬起头就发现对门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一声打招呼似乎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第一眼望去苏缇迎首先注意到仝哲律的眼睛,再仔细一看他,她发现眼前的男人相当吸引女人的眼球。那是张纯男性化的脸,略显黝黑的肤色,两道剑眉下的双眼带着几分严谨,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这一切凑在一起令他看起来很无情却又相当“酷”。
听到苏缇迎的招呼声,仝哲律本来刚想再一次伸手把门关上,出于礼貌他只好顺势推开了门淡淡地说了声:“你好。”
苏缇迎这时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露出的半截小蛮腰,她用手拂了拂遮住脸的乱发,她知道穿成这样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出现似乎不合时宜,但在苏缇迎的字典中从来都没有“尴尬”“害羞”“后悔”“逃避”之类的词语,既然打招呼了,她好像应该得说点什么吧。
“你好!请问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敲我的门?”苏缇迎无聊地找到了开场白。
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当苏缇迎拂开头发的瞬间,仝哲律的内心却有震撼的感觉。素雅洁净脂粉未施的脸,纯天然的皮肤白里透红,眼睛不大但睫毛超长显得很有神,鼻子小巧挺拔,嘴唇红润,左边嘴角还有个深深的小酒窝,这是张青春、纯洁、自信、快乐、俏丽的脸庞,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耳际传来苏缇迎的询问,仝哲律在震撼过后心头闪过的是厌恶,这看似清纯的女人搭讪的方式与他遇见过的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敲得很响,只要没有耳聋都听得到,我想楼上楼下都能听到而且听得很清晰,希望你能处理好,要不我想我有控告你‘噪声扰邻’的权利。”仝哲律冷冷地说完后关上了自己家的大门。
朝着紧闭的门做了个鬼脸,苏缇迎撇了撇嘴不满地说:“什么人嘛,冷冰冰的,能够住在这里的我看除了我之外其他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了不起啊?有钱人就喜欢摆臭架子!”说完后,苏缇迎似乎被触痛了般安静了片刻后自嘲地笑了:“是啊,有钱的确了不起。”
转过身来走进自家的大门,苏缇迎一边关门一边喃喃自语:“虽然他脸色很臭,说话的语气十足是大冰块,不过单凭他见到我这大美女还无动于衷,至少这个人看起来还不坏。”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