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挂在当空,将这大漠炽晒着寸草不生,寸雨不滴。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践踏声音,马踏大漠,掀起一股遮天蔽日的尘沙。
这是一伙保镖的队伍,领头的旗帜上用黑色字体分明写着“威远镖局”四个大字。保镖的镖师们统一着装,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衣,他们一手牵着马缰,一手紧握钢刀,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防前来劫镖的贼人。
可这里是西北的大漠啊!方圆百里内荒芜人烟,有哪伙贼人会不远万里来大漠劫镖呢?
在这支队伍中间,是一辆马车,似乎这辆马车与马车之内的东西就是他们要保的镖。
真是奇怪,究竟什么人什么镖要走大漠呢?大漠过去,是远离中原的西域啊!
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这支走镖队伍的前面,无声无息,无征无兆。
“吁~~”为首拿旗的镖师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惊到,忙勒住马缰,使马儿停了下来,他将旗帜在手中举起晃动了几下,后面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阁下是谁?敢问为何在此挡住我们的去路?”
拿旗的镖师在马上看着那眼前的身影,颇为忌惮的说道。
阻住走镖队伍的身影背靠着一众镖师,众镖师们只能看到一个身穿灰衫,高束着长发,腰间还别着一把没有鞘的剑的背影。
等了良久,那道背影依旧这么站着,毫无反应。
“喂!阁下究竟是何人?”
拿旗的镖师明显感受到眼前这道背影的不凡与厉害,他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一众镖师下马并且做好战斗的准备。
“喂!”
拿旗的镖师上前跨出一步,刚喊出声,只觉一道寒光乍现,之后他怎么喊也喊不出来,声音都在喉咙里被制止。
“噗!”鲜血如泉涌一般从拿旗的镖师脖颈中喷洒而出,洒在炽热的大漠上,使这无垠的大漠更加炽烈,更加残酷。
“啊!”
其他镖师见拿旗的领头镖师在一瞬间被人杀死,不禁都变了脸色喊出了声。
好快的剑,好快的手法。
那灰色背影缓缓转过身来,在炎日之下,镖师们终是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
棱角分明的脸颊,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前额处的头发已是斑白,薄薄的嘴唇与笔挺的鼻子诉说着杀人的乐趣与玩味,而深邃又幽暗的眸子又仿佛在倾诉着无数的冤屈和不甘。
真是个矛盾的少年啊!
“你们该死!”
少年的声音沙哑而有力,他的话如同不可违逆的命令一样,他们必须要死且一定会死。
还没给这些镖师开口的机会,下一刻,少年动了。
那把已经染血的剑,高高昂起,在烈日下鲜血和尘沙混在一起,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在下一刻都已听不到了。
“砰!”“砰!”“砰!”…………
镖师们的尸体重重的栽倒在地,他们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将永远的在大漠长眠,却是死得不明所以、不得瞑目。
在场唯一还有呼吸的,除了少年外,就是镖师们的马儿了。
血腥味并没有刺激到马儿,它们跟随镖师走南闯北,已经习惯了血腥,也习惯了杀戮。
少年缓步走向中间的那架马车。
就在少年离马车还有三步之距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来。
“你,你别过来。”
这是位女子的声音。
如果说少年的声音是大漠的苍鹰一般,沙哑却高傲有力,那么这位女子的声音就是黄莺出谷,清脆动听又婉转柔和,让这酷烈的大漠里和冷漠的人心中平空多出了一丝甘甜与清爽。
少年挑了挑眉,却是停住脚步不再向前。
“你是谁?”马车中的女子怯生生地问道。
少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半蹲下来用大漠的碎沙将剑上的血迹沥去。这对于剑的保养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还是一把无鞘的剑。
“你是谁?”
这次是少年开的口。
马车中的女子先是“啊”的一声,而后轻声说道:“我是镖。”
原来,她就是威远镖局此行要保的镖。
“是吗?”
少年忽然起立,他疾速甩出自己的剑,向马车之中射去。
凌厉的剑气将马车击的粉碎,剑也直挺挺地插入马车后面的石沙中,而马车中的女子此时正站立在少年的剑的剑柄之上。
那女子一身白色素裙,乌黑的秀发只是用一枚木簪随意地绾在背后,她虽衣着打扮朴素,容貌却是少有的倾城之颜。
少年似是早就知道这女子会武功的事实,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但事实上,他并没有料事如神的能力,他只是善于观察罢了。
能请得动山东威远镖局来保镖的,就必定不是寻常人家,再说亲眼看到亲眼听到身边有这么多人死去,普通女子早已吓破了魂,逃命尚且来不及,哪里还会询问杀人凶手的身份呢?
“我不杀你。”
少年望着踏在自己剑柄上的女子,冷冷地说道。
那女子轻轻一笑,脚尖在剑柄处轻轻一点,随即便跳了下来,停在剑身旁边。
“剑可有名字?”
那女子竟将少年的剑拔起,随后掏出自己贴身的手绢轻轻擦拭剑身上的尘沙与已干了的血迹。
看到女子的举动,少年幽暗的眼睛出神般地跳了跳,随后说道:“无名!”
本来干净的手绢却因擦拭无名剑的剑身变得脏灰无比,可女子并不在意,她仍将那已变脏的手绢收入裙中,而后竟仔细端详起了手中的无名剑。
“剑客的剑怎能无名呢?”
剑客因剑而生也因剑而死,所以真正的剑客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有名字的剑,能陪伴他们一生的往往大多不是情人爱人,而是自己的剑!生死相随!
无名剑比一般的剑要小,要细,但剑势却比之一般剑客的剑要磅礴,要冷厉。要锻炼出这样的剑势,只有不断的挑战比自己厉害的高手与不断的杀人。
如此,少年早已是杀人如麻的人了。
“叫它‘残剑’如何?”
残剑!可是这柄剑通体并无残缺,为何要叫残剑呢?
但少年却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女子。
“你究竟是谁!”少年再一次问道。
那女子随手将手中的残剑抛给少年,而后浅笑道:“我看就叫‘残剑’好了,很配你!”
答非所问,有恃无恐。
少年接住了残剑,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你应该给残剑做把剑鞘。”
“你不是镖。”
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了口。
那女子微微一惊,但旋即反应过来,她笑道:“你真的很厉害。的确,我不是镖,我是保镖人。”
“他们,才是,镖。”女子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镖师的尸体,看起来很无奈的说道。
想不到,威远镖局的镖师们才是此行真正要保的镖,而保镖人却是这个与威远镖局毫无关系的女子。
威远镖局出价钱保自己的镖师,真是闻所未闻的走镖啊!
少年眉头微微皱起,他也没有想到,威远镖局会这样做,但很显然他们失败了,保镖的人似乎不管“镖”的死活。
镖师们走了半辈子的镖,却以“镖”的身份死去,烈日惨惨,照得这些死不瞑目的镖师们更加凄惨。
“中原武林近来沸沸扬扬,大家总说有一绝世高手滥杀威远镖局的镖师。没想到,绝世高手竟是一位少年!”
那女子樱唇轻启,隐隐笑道。
少年却是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要离去。
那女子见少年就要走,忙道:“江湖相逢总归是缘分,可否告知姓名?”
“无名!”
少年沙哑而有力的回答随着风沙远远飘来,显得孤寂却又悲怆。
他到底是谁?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那女子带着疑问,跨上一匹镖师的马,向少年相反的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