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多日不上朝的朱高炽终于上朝了,只是这次朱高炽上朝说的一些话却让群臣震惊了。
众臣见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的朱高炽看上去更羸弱了许多,只见朱高炽在内侍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
朱高炽环视了一下群臣缓缓说道:“朕这几日身体也不太好,就没有上朝,众位大臣辛苦了。”
杨士奇回道:“皇上龙体要紧,臣等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是臣等职责所在。”
朱高炽微笑的点了点头:“那就好,太子呀。”
朱瞻基道:“父皇,儿臣在。”
朱高炽看着朱瞻基慢慢说道:“父皇有件事要让你去做。”
朱瞻基回道:“父皇尽管吩咐,儿臣理应为父皇分担。”
朱高炽说道:“朕这几日常常想着南京的一些老人和事,想着太祖皇帝的陵寝也已经好久未曾祭奉了,朕就心绪难安,太子呀,朕想你替父皇到太祖皇帝的陵前拜祭一番。”
朱瞻基听得朱高炽让自己到南京去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父皇是不愿意身边有个人常常唠叨个没完,只要把自己赶到南京去,朱高炽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朱瞻基没有感到奇怪,大臣们可是奇怪了。
按照明朝的制度和惯例,皇太子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远离皇帝而居守他处的,是要在皇上的左右辅佐皇上治理国家,处理政务的。
太祖时期,曾派太子朱标出巡西安,而从未让他外出居守。朱棣时虽说让太子朱高炽监国南京,但南京当时是首都,而朱棣又多次出巡北征,回京期间仍与太子同理朝政,也未曾调太子外出居守,迁都北京后,更令太子前来,南京作为陪都,另外派人居守。
如今朱高炽竟调太子居守南京,显然有违祖制,而且朱高炽身体不好,太子就更应该留在身边,这要是把太子赶到他方,一旦朱高炽驾崩,太子不在身边,势必会引出很多麻烦,朝廷必然动荡不安。
想到了这些,杨士奇率先出来说道:“皇上,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地位非常重要,应居于皇上身旁,辅助皇上处理政务,拜祭太祖皇帝,皇上可让亲王拜祭即可。”
众臣纷纷说道:“杨大人所说极是,请皇上圣断。”
朱高炽咳嗽了一下慢慢说道:“朕本欲亲自前往南京拜祭的,但先帝刚刚离世,朕不忍离去,而且朕的身子这两天越发有些沉重,太子的仁德和威望天下皆知,太子代替朕前往,是最好不过了。”
朱高炽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南京是我朝的旧都,是国家的根本重地,先皇北征时,多次将朕留守南京监国,这才让先皇征讨无后顾之忧,现在朕让太子留守南京,就是要昭告天下,朕与太子一南一北,我大明将无后顾之忧,民心安定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朱高炽问道:“太子,你可愿意替父皇到南京拜祭?”
朱瞻基回道:“父皇,儿臣当然不愿意离开父皇,儿臣要侍奉父皇,但国家大事,儿臣不敢推辞,儿臣愿替父皇前往南京。”
杨士奇说道:“皇上,太子妃有孕在身,不如等太子妃诞下皇子,太子再启程前往南京祭奉太祖皇帝,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朱高炽说道:“太子妃在宫里有皇后照料当无大碍,朕忧心南京祭祖一事,寝食难安,太子,你和太子妃说一下,明日就启程吧。”
朱瞻基回道:“是,父皇,儿臣遵旨。”
朱高炽面上这才有些笑意,朱高炽本不想让朱瞻基到南京去,但朱瞻基在身边,自己有些事就不能做,好不容易摆脱了朱棣的约束,可不能再有个人来约束自己,这才想着要把朱瞻基赶到南京去。
朱高炽高兴了,有人不高兴了,而且很不高兴,这人就是言官李时勉。
言官的职责就是敢于上书言事,就是监督百官甚至皇上的,言官多是正直不屈之人,若是言官不分是非,不辨黑白,趋炎附势,欺上瞒下,那朝政就会混乱,天下就不太平。
明初太祖皇帝朱元璋,便从制度上赋予了言官广泛而重大的职权,其中尤其为人们所关注的是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
明朝言官选择有三个条件,一是“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二是必须正派刚直,介直敢言;三是学识突出,既通晓朝廷各方政务,又能博涉古今。
明朝的言官在历史上最为有名的有诸如刘基、海瑞等人。
李时勉性情刚直,敢于犯颜直谏。朱棣时期曾上书提出“停止营建、罢四夷朝贡、沙汰冗官、赋恤饥荒、慎选举、严考核、清理狱囚、罪黜肮官、罢遣僧道、优抚军士”等建议15条。朱棣一怒之下将其囚禁入狱,后来朱高炽即位,大赦天下,才予以复职。
不过复职后的李时勉仍是看到不满就要说,如今看到朱高炽要把皇太子赶到南京,这是违反祖制的事情,别人不说,自己如果也不说,那还能叫言官吗。
当下李时勉朗声说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朱高炽见是李时勉,就有些不高兴了,朱高炽知道这些言官要说什么,其实古时皇帝设上几个言官就是摆设,让人知道自己也是从谏如流的,可是要真有几个言官直言进谏的,皇上大都不高兴,甚至有的言官也因此而丧命。
朱高炽不高兴的说道:“李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李时勉回道:“皇上登基不久,百事待兴,在这个时候让太子离开京师不是英明之举,请皇上圣断。”
朱高炽说道:“刚才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拜祭太祖一事是朕登基以后第一大事,没有什么比这个还重要了,你不必多说,退下。”
李时勉仍然说道:“皇上让太子前往南京,这是违反祖制的事情,我朝自太祖皇帝以来从未有过,不知皇上乃是受何人挑唆?”
朱高炽大怒:“李时勉,你大胆,朕的身边都是铮铮之臣,岂容你污蔑。”
李时勉回道:“皇上,铮铮之臣敢于直言,臣见皇上登基以来,沉溺于酒色,先帝刚刚驾崩,皇上守孝期间理应不近妃嫔,如今宫中艳乐之声四起,而无人劝谏皇上,现在又让太子前往南京,皇上这是要把祖宗基业拱手让与他人吗?”
李时勉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震惊了满朝文武,震怒了朱高炽,朱高炽气的浑身发抖。
朱瞻基见李时勉忠心为己,怕朱高炽盛怒之下问罪李时勉,忙厉声喝道:“李时勉,你大胆,父皇仁义治国,天下皆闻,岂是你所明白的,还不退下。”
朱高炽见李时勉在朝堂之上把自己丧中接近妃嫔一事说出,不禁大怒,这朱高炽是自尊心极强之人,哪能容得臣子乱议自己,指着李时勉说道:“贼子,逆臣,来人呀,将他拉出去,斩了,斩了。”
朱瞻基忙道:“父皇息怒,李时勉只是妄听传言,罪不至死,请父皇从轻发落。”
杨士奇也说道:“皇上息怒,李大人言官所在,但不该听信传言、妄行入奏,不过念其一片忠心,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朱高炽指着李时勉恨恨说道:“这贼子听信谣言,妄行奏事,朝堂之上竟敢侮辱朕,朕岂能容他,快,快把他拉出去斩了。”
这李时勉此时仍没有惧意大声说道:“臣乃言官,职责就是直言进谏,皇上听不进臣的言语,臣死又何妨。”
朱高炽见他死到临头仍胡言乱语更是大怒,便要左右将其推出斩首。
朱瞻基忙跪下说道:“父皇,李大人纵是有罪,但罪不至死,父皇雷霆之下,便欲处死直谏之人,恐臣子议论,污了父皇仁孝友爱的名声,请父皇三思。”
朱瞻基接着说道:“李时勉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儿臣斗胆请父皇将李时勉贬往南京为皇祖守墓,静思己过。”
朱高炽这时已是气的说不出话,见左右大臣和朱瞻基都为李时勉说话,心下也觉得要是杀了李时勉,是能图一时之快,但以后这些臣子怎么看待朕呀。
想到这,朱高炽说道:“既是太子为你求情,朕也不想让人觉得朕没有容人之量,来呀,将李时勉拉出去杖责三十大板,明日送往太祖陵墓守灵。”
太子和众臣忙说道:“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时勉此时倒有些识趣了,一言不发,任凭侍卫将其带出杖责三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