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邸。
文渊阁大学士杨士奇、杨荣、解缙围坐在世子朱高炽身边。
解缙首先开口:“世子今天没有说话,似乎与世子平常的性情不太一样。众臣皆知世子仁孝,如今徐大人蒙难,世子不开口求情,恐众臣寒心,徐皇后那里也不好说话呀。”
朱高炽挪了挪肥胖的身躯,微微一笑:“二弟和三弟不是也没说话吗,再说娘舅始终不是与我们一心,也处处与我们为难,由父皇处置是最好不过了。”
杨士奇接道:“世子大错,虽说徐大人不是与我们一心,但如果在朝堂上世子能出面说情的话,无论成与不成,那些朱允炆的旧臣必感恩世子,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站在我们这边,如今事已至此,必定要想法弥补的好。解大人可有良策补救?”
解缙沉思了一会,说道:“找皇后。”
杨士奇、杨荣、眼前一亮,是的呀,这么大的事情,皇后还不知道呢,一旦皇后知道世子没有为娘舅求情,势必会以为世子寡情薄意,世子已经不受皇上宠爱,如果再不受皇后宠爱。那世子之位岌岌可危。
当下众人便商议如何向皇后说明此事。
高阳郡王府邸。
朱高煦举起酒杯兴奋的看了一眼众人:“今天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报了大仇,哈哈,来,我们干了此杯。”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皆纷纷起身,一饮而尽。
众人中有谷王朱橞、曹国公李景隆、淇国公邱福、驸马都尉王宁以及朱高燧,这些都是朱高煦阵营的人。
当下众人皆面露喜色。
淇国公邱福为人朴实戆厚,作战非常英勇,和朱高煦关系非常友好,曾多次劝说朱棣立朱高煦为太子,朱棣因其憨厚没有责罚他。这朱高煦也知道邱福没有心机,又觉其对自己非常友好,所以有什么大事也找他商量。
邱福又喝了一杯酒,说道:“二皇子,今天徐辉祖这个老匹夫被皇上扒了爵位,邱福为你高兴,来,邱福敬二皇子一杯。”
李景隆说道:“我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毕竟我们的心腹大患是世子那帮人,一个徐辉祖何足道哉!”
李景隆自觉是个降臣,虽受朱棣重用,但始终不踏实,所以在朱高煦与朱高炽争夺太子的斗争中,为免受两方排挤,选择站在朱高煦一边,也是为了自保。
朱高煦听李景隆这样说也感觉极是,便向谷王朱橞问道:“叔父,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谷王原是朱允炆阵营的人,虽说与李景隆献城投降朱棣,但一直不受重用,朱棣只是让他依然享受爵位但无封国,眼看着周王、齐王那些被朱允炆撤过藩的都已复爵归藩,谷王心中焦急,但朱棣又不待见他,所以在太子争夺的斗争中,选择了站在朱高煦一边,以求将来能有封国。
谷王看朱高煦问到他了,便说道:“李大人说的对,一个徐辉祖算不得什么,二皇子最大的对手是世子,但这次我们到可以利用徐辉祖这件事情做做文章。世子人人皆称仁孝,但这次在皇上处置徐辉祖的时候,居然一言不发,而且徐辉祖这次被处置完全是因为杨士奇那帮人引起的。杨士奇是世子的人,杨士奇这样做,一定与世子脱不了干系,如果皇后知道这件事情,并且知道是世子他们落井下石,你想想,皇后还会宠爱世子吗?当务之急,便请二皇子进宫向皇后陈述此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朱高煦听完谷王这番话,不禁拍掌叫好,众人于是商议如何向皇后陈述此事。
朱高炽到了后宫见过徐皇后,问了一些琐碎事情,看到母后兴致颇高,便猜到徐辉祖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后宫。可是,看到母后这么高兴,朱高炽便犹豫着徐辉祖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母后。
这徐皇后对朱高炽向来是十分喜欢,朱高炽从小体弱多病,但为人仁厚,徐皇后深知长子性格,为了让他将来担当起治理国家的重任,经常教育他要体恤百姓,待人宽厚。
朱棣本性刚毅,不喜欢拘守礼法,与朱高炽性格截然相反,并不喜欢这个儿子,而偏爱二子朱高煦。但徐皇后认识到高煦即位,恐成暴君,因而主张立高炽为太子。朱棣因而也十分烦恼,多次在高炽与高煦之间权衡,拿不定主意。
徐皇后看朱高炽吞吞吐吐的,便料到高炽必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于是便说:“高炽,你父皇今天考你功课了吗?”
朱高炽回道没有。
“那你遇到什么事情了,说给母后听听。”
朱高炽心想这事母后迟早要知道,干脆不如直说,正要说出,突然发现朱高煦进来了。
朱高煦看朱高炽在母后这里,就觉得不好,又被朱高炽抢在前头了,可看看母后表情就知道朱高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
徐皇后看高煦进来了,又看到这哥俩表情有些不自然,更料到这哥俩有事瞒她,正要细细问来,外头忽闻一声,皇上驾到。
这朱棣看到高炽、高煦在徐皇后这,便知道这哥俩来后宫何事,心想这事由他哥俩说出也好。于是说道:“高炽呀,你把前朝发生的事情告诉你母后。”
徐皇后看朱棣表情严肃,又看到高炽局促不安,便很着急的问:“高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母后。”
朱高炽忙跪倒,朱高煦看朱高炽跪倒了也忙着跪倒。
“母后,舅父大人由于在朝堂上出言不逊,已经被父皇除去爵位幽禁起来了。”
“啊?”徐皇后大惊忙跪下,“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你曾答应过我不为难兄长的,兄长纵使有错,可也请皇上看在徐家满门忠贞上宽恕兄长,增寿已经死了,现在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兄长,和他一母同胞,情同骨肉,请皇上宽恕兄长。”
高炽和高煦看母后这样,便也跟着向朱棣求情。
徐皇后口中说的增寿,是徐皇后最喜爱的弟弟,朱棣在发动靖难之役前,徐增寿成功地将朱棣的三个儿子从京城救出,而遭到朱允炆的杀害,可以说徐增寿对朱棣成就霸业是有功的。朱棣在做了皇帝后,追封徐增寿为阳武侯,谥号“忠愍”。
朱棣扶起徐皇后,对着高炽、高煦说:“你们退下吧。”
朱高炽、朱高煦忙道:“儿臣告退。”
待朱高炽、朱高煦退出后,朱棣对徐皇后说:“皇后,自从朕登基以来,朱允炆的旧臣虽说归降,但他们并没有真心实意的归附,尤其是徐辉祖更是嚣张跋扈,朕念其是皇后兄长也没多做追究,可如今,他们气焰越来越嚣张,朕如果再不施以惩戒的话,恐很难收拾,朕只是除了他的爵位,只要他安分守己,朕不会要他的性命。”
看着徐皇后渐渐稳定了情绪,朱棣又道:“增寿是因为救朕的儿子才被杀害的,是有大功劳的,虽说他不在了。但朕不会忘记这份恩情。朕这就着人去办,加封徐增寿为定国公,他的爵位由增寿的长子景昌世袭,你看如何?”
徐皇后看事已至此,再知也熟悉朱棣的秉性,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抽泣。
一日,朱棣在宫中设下家宴,时周王朱橚、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宁王朱权、岷王朱楩谷王朱橞皆在京。
靖难之役后,周王、齐王、代王、宁王、岷王皆已复爵归藩,独谷王只复爵而无封国。
这朱棣以藩王拥兵夺位,深知藩王位高权重,终是国之大患,起初,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拉拢人心,恢复建文所废诸王,如今权势巩固,这国之大患终要除去,所以朱棣这日便在奉先殿设下了家宴。
酒过三巡,朱棣道:“这一杯朕敬诸王,没有诸位王兄的鼎力,朕终难成大业,来,饮了此杯。”
诸王纷纷起身:“谢皇上。”
朱棣放下酒杯又道:“朕若没有诸位王兄,也当不了皇帝。当了皇帝之后,朕却从来没有好好睡过。”
此话令周王等人大惊失色:“皇上为什么这么说,现在天命已确定,谁敢再有异心?”
朱棣缓缓道:“朕想到了宋太祖。”
周王等人听朱棣这样说,便知道朱棣今日设宴的意图了。
原来这宋太祖称帝后常常担心部下作乱,便接受宰相赵普建议,在宫中宴请石守信、高怀德等功臣,酒至半酣,宋太祖借机表达了自己让他们放弃兵权的想法,建议“人生苦短,犹如白驹过隙,不如多累积一些金钱,买一些田地,传给后代子孙,家中多置歌妓舞伶,日夜饮酒相欢以终天年,君臣之间没有猜疑,上下相安。”后来石守信等功臣上表声称自己有病,纷纷要求解除兵权,这就是有名的“杯酒释兵权”。
诸王即已猜到朱棣是要夺了他们的兵权,虽是恼怒,但又想到今日之荣华全拜朱棣所赐,又自觉实难与朱棣对抗,再加上素知朱棣反复无常、心狠手辣,便纷纷请求交出兵权。
朱棣说道“诸位王兄,朕不是让你们交出兵权,朕只是想向你们暂借一下,道衍大师营建新城需要大量的士兵,前几日,向朕哭诉无人可用,朕便想到了诸位王兄,朕想呀,等这北京城建好了之后,再把你们的人还给你们。朕先谢谢各位王兄了。”
诸王听得朱棣如此说道,更觉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