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曾经是遮挡风雨的家,此刻却是残垣断壁和杂物堆起的废墟上,沈锋终于再次见到苍幽狼。
现下这头巨大的狼兽正侧躺在地面,它似乎陷入昏迷。
半咧开的狼嘴里列着一排排让人胆寒的尖锐牙齿,一条布满倒刺的赤色舌头从狼嘴延伸出去,软趴趴的。
最奇特的是苍幽狼头上还站着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角。一道直线以及一道弧线勾勒出这根兽角的线条,兽角极薄,边缘锋利。与其说是角,倒不如直接说是它头顶长了一把刀锋要合适得多。
只不过以现在它这幅模样,无往不利的角刀也失去锋芒,沾染上一些灰尘。
然而,就算沉睡的野兽陷入昏迷,单单只是看到它这体型和利齿利爪,沈锋也不会因为它的昏迷而掉以轻心。
少年更加戒备警惕。
沈锋并没有将压在它身上的重物全部撤走,而是保留性的,留下一张沙发压在它的腰身。甚至觉得不够,特地用木板撬来一片墙体压在上面,以增多对这只野兽的活动限制。
刚刚把墙压在沙发上,沙发下的苍幽狼就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呜咽的喊声,等沈锋循声而望,已然看到两只充满怨毒而危险的狼眼死盯着他。
“幸亏没大意,不然这只畜生跑出来,先死掉的一定是我。”沈锋更加觉得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野兽就是野兽,无论在什么时候,它体内所藏匿的兽性和蛮力都是时刻存在的。
连在这座城市能不能找到一个人族同伴都不确定,越是在这种时刻,就越不能掉以轻心。
迎上苍幽狼冰冷视线,沈锋毫不畏惧地与它对视,心未曾有过半点动摇。
“咔咔。”
利齿咬得咔咔直响,苍幽狼压着声调,发出几声警告性十足的嘶吼,森森牙齿上的津液随着嘶吼飞溅到滚烫的石头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换作以前的沈锋,遇上一头巨兽冲他吼叫的情况,恐怕他还真会畏惧胆怯。
敌视着眼前这只弱不禁风的人族少年,几番挣扎起身。
当苍幽狼发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再无力气挣脱压在腰身上的重物时,它知道挣扎并不能让它获得自由身。而这意味着它已彻底成为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眼前这位人族少年,将拥有决定它生死的权力。
渐渐地,苍幽狼不再对沈锋那般敌视,它目和善不少,充满危险的排排尖牙不再显露,吼叫不再发出。
直到后面,苍幽狼耷拉着耳朵,脑袋紧贴地面,脖子展露在面前,对沈锋表示臣服。
“嗷嗷,呜呜呜……”
苍幽狼目光饱含着哀求,频频对沈锋无力地发出几阵求饶般的呜咽声,甚至还摇起尾巴当成扫把不断晃荡,扫出一阵尘烟。
这仿佛就像是在说,如果沈锋放了它,它愿意当人族少年免费的扫地狼姨,每天在家里用尾巴帮沈锋扫地。
沈锋不为所动,于他而言,在决定要留下来将对方从废墟里刨出来时,双方就是一经相遇便绝对要分出个生死的关系。
更何况,沈锋可是看见,这头苍幽狼表面像是在求饶,实际上它后腿的肌肉状态一直都处于紧绷,似乎随时准备跃起,将收回的爪子弹出来突袭进入攻击范围的沈锋。
“不用装了,自从你把我母亲烧成灰,我就决定要宰了你。”沈锋摇摇头,嘲弄地笑了笑,“说起来你可能会不信,我以前一直是个得奖状无数的好少年。不仅我,就连我家人都认为我以后最大的可能是成为一介知足常乐的优秀青年,然后去找份心满意足的工作,就这么过一辈子……”
沈锋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可是两天前兽潮突袭三江城让我明白,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在这片无限大地,十三神洲中的中洲即使被称为最安全的地方,也难免会有像这次的危机降临。现在的我,只想变强,让任何危险都威胁不到我和家人,并且走出这个世界——
很抱歉,我走出世界的第一步,就是先宰了你!”
苍幽狼瞳孔微缩,到它这种境界的莽兽,已经不难明白人族语言。
也正因为这样,当沈锋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它才更能感受得到沈锋语气中浓重杀意。
猛兽的本能告诉它,它似乎招惹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人族少年这具弱小的身躯中,隐隐藏着一头比它更巨大的魔神。
起先闯入沈家家门,苍幽狼看到的只是一个和母亲互相依靠的孩子。谁能料到当这个原先还人畜无害的少年摇身一变,褪去稚嫩时,少年俨然将性格变得比以往还要坚毅。如今从文弱少年的口中说出要宰了它的话,苍幽狼毫不犹豫地相信沈锋的话是真的。
别看沈锋的身体好像很弱小,可是现在这幅小身躯里所蕴含的精神意志,绝对足够强大。
“嘶——吼!!”
求饶不成,反而被对方嘲弄一波,苍幽狼恼羞成怒,它不必再隐藏暴戾的一面。
于是不断地将扭动腰身,狂摆尾巴,将脖子往外抻,不停向沈锋的方向咬合牙齿。哪怕脖子抻长一寸,能攻击到沈锋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加。
这只巨大狼兽突然觉醒骨子里的兽性,变得凶狠疯狂的模样,确实会吓到常人。
沈锋眼中,这只不过是狼兽在濒临死亡前的垂死挣扎,顶多再疯一会儿,它的精力就会耗尽。这只野兽即使再扭动身躯,腰与身上的重物刮擦,反而掉落不少皮毛。
“哗哗哗……”
趁着那只狼兽在进行最后挣扎,沈锋双手提起盛有半桶食用油的塑料桶,以苍幽狼为中心,不断地往它身上浇灌。
润滑的油很快就浸染皮毛,顺着流入皮肉。大量的油浇入耳朵眼睛,整个狼头很快就覆盖一层黏滑液体,其中由于苍幽狼对沈锋的吼叫,它的嘴巴更是受到重点照顾。油灌进嘴巴里,满嘴油腻,直把苍幽狼呛得连吼叫也变成一阵阵喷飞油液的咳嗽。
这时沈锋发现,这头狼兽终于安静,让人倍感不安的狼嚎声停止。不过从始至终,苍幽狼凶悍眼睛一直都聚焦在沈锋身上。
它趴在地面,呈现一种无力的状态,眼睛始终怨毒地瞪着沈锋,恨不得将他骨头嚼碎。
现在只需一个火星,就能让浑身上下都沾染油液的狼兽化成乌有,落得个被烧成灰烬的下场。
自动忽略它凶恶的眼神,沈锋拿起一块没有手柄,只剩镜片的放大镜——刚刚他寻找到的杂物中,除了四分五裂的床板、沈母出品的灵草图书等物,他还发现了这块平常母亲用它来观察灵草的放大镜。
用沈母的遗物来毁灭这头苍幽狼,这再合适不过。
沈锋拿着放大镜,调整好距离,将阳光聚成一个小光点,最终小光点落在苍幽狼的那根弯刀角上。
“吼!!!”突然砰地,在光点就要固定的时候,快要等待死亡的苍幽狼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用尽所有力气,猛地蹿起,朝沈锋扑过去!
野兽临死一刻的求生欲,爆发的力量极为惊人,竟然将身上的重物全部抖落,落下的沙发和墙块将几块石头砸得碎裂,小石块像弹珠一般四下迸溅!
沈锋刹那间就明白,它被灌油后安静,那并不是等死,那是在积攒力量,做最后一搏!
隐隐的,沈锋之前就有过苍幽狼不会坐以待毙的感觉,现在果真验证他的猜测。然而苍幽狼的爆发力让沈锋着实吃了一惊。
力量与速度猝然激发,苍幽狼一个猛扑,就扑至沈锋面前。
硕大狼头似最有力的大铁锤,向上一顶,就打掉沈锋手中的放大镜,镜片高高飞出,落地时立即摔成碎片。它明显对这套进攻流程是早就盘算好的,第一步先是将少年手中唯一一个可能威胁到它的东西毁掉,接着才是攻击沈锋本人。
根本来不及躲避,狼头重重撞在沈锋的胸膛,将他顶飞。
幸运的是,沈锋一直心存戒备,他一见到苍幽狼扑来时,脚下意识迅速往后退。当狼头撞掉放大镜,势头渐微,再朝沈锋的胸腔击来,沈锋只是觉得一个大沙包将他撞飞,只是胸口被撞出大片淤青,并没有伤到骨头。
“哧哧哧……”
苍幽狼袭击成功,就喘着粗气,脚步轻快,像头小狗一样慢慢地朝沈锋跑来。
它已经明白,沈锋不再是那个掌握它性命的人。相反,在这一连串的攻击过后,沈锋的小命倒捏在它手中。形势已经彻底扭转,局面被它控制住了。
于是,本身就是长跑能手的它也不在乎沈锋逃不逃。
一个少年人的脚步能有多快?耐力能有多好?两人之间的追捕只能是猫鼠一样的关系,老鼠速度再快,还不是被灵敏的小猫咪一爪子按在地上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