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定胜实在没想到,总管的葬礼刚好就在下午举行。
他正愁没地方打发时间。
活动只要有冒险家铭牌就都能免费参加,有吃有喝,公会几乎承包了到墓园这一路上所有的餐厅茶馆。
齐定胜吃饱喝爽了,黄昏也如期而至。
他参与了最后一环的葬礼,白嫖也讲究一个良心。
总管的棺材一点点入土,冒险家们在远处旁观,几乎快把墓园围住,毕竟只有逝者的亲朋好友才有资格上前献花、哭诉,他们只能站一旁看着。
晚霞美极,像上帝对着天幕倒了一壶红茶。
大多数人都对总管表以了深深的哀叹以及惋惜,只有一人,在他墓前格外醒目,哭得稀里哗啦。
那人正是他生前最棒的左右手,他唯一的秘书,童嘉一。
此时此刻,她哭得比总管的家人还要凄惨,死搂着墓碑,悲痛欲绝。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总管是公认的老好人,而那天深夜,她目睹了好人遭遇飞来横祸的整个过程。
她痛哭着,一会自责,一会回忆,一会不舍……
而这本应叫人潸然泪下,再不济,也应该鼻子发酸,可在场百人,无人共情或动容。
这并非源于童嘉一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碧池,她人其实也很好。
只是,怎么说呢……她是个不幸的人,不幸的女人。
明明有着极品的外在,绝无仅有的娃娃脸和大波浪,奶糖音和丰腴身材,品味也不差,时常在性感可爱两种风格之间来回切换,而嘴边胸上的两颗痣,耳朵上的那对金银耳环,全都是她的个人特征。
按理来说,她本应成为国民女神。
可男人们就是对她提不起丁点兴趣。
有这么一则故事,关于她不幸在哪,有多么不幸:
王都里有个臭名昭著的老色批,听闻她国色天香却毫无魅力的怪事后,决定亲自一试。
他无愧多年犯案经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童嘉一本尊。
然后他像是看入迷了,直勾勾盯了后者好几分钟。
人们本以为童嘉一的不幸终于有人能够破除。
谁知老色批突然发疯似的,随手抓来一彪悍妇女,一番望闻问切后,激动难耐:
“果然……我还是正常男人!我还是个正常男人……!!”
然后他就因为猥亵女性和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又被抓进去了。
如今,这故事的真实性已无人好奇,因为它已家喻户晓,脍炙人口。
人们在茶余饭后都会有事没事地提起。
是笑话,也是谈资。
但一直没人敢拿这事冲她当面挑衅。
首先,这很不尊重人,其次,主要是怕……祸从口出。
童嘉一人很好,但她决定对谁不好时,还挺可怕的…
她属于那种,多想伤害一个人时,就有多礼貌的、恐怖的家伙。
另外一则故事,讲的就是她这性格特点:
某天,她、总管、还有几名同事一起出差。
来到一大户人家的豪宅时,小少爷没看管好自己的宠物,其爱犬先是冲她狂吠,然后撕咬她的腿。
而童嘉一的反应同样让人意想不到,不仅没惊叫,没受伤,还心胸宽广地,冲少爷微微一笑。
人们本以为这只是段不足挂齿的小插曲。
谁知第二天,少爷醒来,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自己那条,被吊死于窗前的爱犬。
老爷身为一家之主,震怒过后,当场开始盘查。
他无比溺爱少爷,凶手本应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事最终却不了了之。
童嘉一是首要怀疑对象,可守卫既没在夜里看见过女性身影,女仆们也确定童嘉一一整晚上,从未离开房间。卧室自备了厕所。
外加上公会最后也出手摆平,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童嘉一有嫌疑有动机,但一弱女子显然不可能隔空虐狗。
说不定是仇人作祟呢?大户人家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对头的。
而这事本该烂在肚里,可最终还是流传开来,因为老爷当晚就把家中外人全更换了遍。
守卫女仆不再为其工作,自然再无守口如瓶的必要。
夕阳的最后几些余晖于天幕上倒流。
夜晚将至。
葬礼也在童嘉一的嚎哭声中,进入尾声。
曲终人散,齐定胜却显得手足无措。
接下来该去哪呢?
回城路上,他又无事可做了。
距离晚上十点还有好几小时。
他即将执行一件能赚大钱的委托。
可身无分文的他,甚至不能为此买身体面的衣服。
真叫人烦躁啊。
回到家,他双手一背,往床上一躺。
滴水声,打骂声,不绝于耳。
出租屋破旧,且漏水,隔音还差。
他能拿盆子接水,可噪音只能自个憋着。
刚搬来时,他还幻想着自己能和后宫漫画的男主角一样,一整栋楼,就他带把,其她全是丰乳肥臀的小改改。
可这很快被证实是黄粱一梦,这不仅遍地大妈,隔壁还住了群怪人。
密谋声隐隐约约,隔墙传来。
齐定胜隐约听到了“白帝银行”四个字,下意识地耳朵贴墙。
他想安静行事,可床板不给力,脆得像张纸,这都能给手肘撑塌一块。
随着床板被顶塌,密谋声也骤停,一道墙,两个房间,都一片死寂。
随后,暴动声隔墙响起。
跑动声也一路从隔壁速度移至他家门口。
下一秒,断轴大门,倒飞进来,仨暴徒强闯民宅,各个都头套黑丝,手握凶器。
“你听见了?”头子快步走近,一架手弩顶在齐定胜脑门上。
“你们要抢银行啊?”其实齐定胜没太听清,就随口一问。
哪知这竟精准踩了雷,仨匪徒面面相觑,然后,有弩的放箭,空手的猛扑。
三打一,双拳敌六手!
两分钟后——
齐定胜费了老鼻子劲,才拽紧最后一根绳子,绑好三人。
他拍了拍手,属实没想通:“我好歹是个银牌冒险家啊?”
冒险家毕竟是要对抗蛮魔的,器术派不上用场,体术也不够格的话,连最低级的铜牌都拿不到。
仨倒霉蛋各个鼻青脸肿,失魂落魄如美梦破碎。
这哪是失意啊,连被银行警卫生擒的资格都没呢。
连tm扑街都算不上,人都还没上路呢。
齐定胜撑手抵颚站在一边,认真沉思着。
我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这是个问题。
直接送他们去城安局?一般都是这么做的吧?
齐定胜又摇摇头,否决。他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突然,他心生一计。
几秒过后,绳子一圈圈落地。
少年居然主动放人,匪徒头子眼神都迷茫了。
“我听说白帝银行戒备森严,甚至还有器术检测系统,你们进得去?”齐定胜拎着卷绳子,背对着门外夜色,居高临下地问。
“能啊……”
“那么。”齐定胜微微一笑,“你们还缺打手不?”
就这样,四人一释前嫌,轻装上阵。
齐定胜一路都含笑不语,好似势在必得。
这也给黑丝男们涨了不少士气,以为今晚必将马到成功。
然而实际情况是——
齐定胜根本不想抢银行。
他只是想打击罪犯的同时,顺带小捞一笔。
第一时间把这仨变态愉悦送走,他很可能只能得到一张三好市民的奖状。
但潜入银行后,当场举报,奖状是他的,奖金,他也有份。
一小时后——
“十分感谢您的举报,这是奖金。”警卫队长热情走来,提着一小袋金币,放进齐定胜手里。
后者打开瞧了瞧,眼睛都直了。
钱袋直连一座保险箱,光目测,都差不多堆积了两三千枚金币。
“你应得的。”队长耸耸肩,然后,先是看了眼墙边,仨人已被绑死,嘴也被封上,面如死灰。
“既帮我们抓住了劫匪;”
然后他又望了望金库尽头,仨人刚开的洞,还留在天花板上。
“还帮我们发现了那条连通金库的地洞。”
“我应该做的。”齐定胜微笑,三好市民名副其实。
“不胜感激。”队长则恭敬地深鞠躬。
钱这不就有了嘛。
齐定胜愉快得简直快要哼出心里的小曲。
这也意味着他能为委托做好充足准备。
与此同时,王都里,阴暗无光的某处——
男人们正在谈话。
“他居然知道圣子的下落?那个总管?”
“我撬不开他的嘴。”
“所以你办了他?”
“是的。马车无情碾过他的脑袋。”
“这就难办了啊。没有情报,连情报源头也死了,可我们又要迫切地找到圣子。”
“我会尽力。”
“你最好会。我不想看见新老交替,明白吗?更不想时隔近三十年——又开始让手下送命。”
“……找到人后,杀鸡取‘卵’,是吗?”
“当然。”
“那根‘脊椎’……真有这么神奇?”
“每件‘命器’都这么神奇。打个比方,命器里最没特点的‘剑’,一人类小孩若有幸得到它,你和他单挑,你甚至会被虐杀。”
“……难以置信。”
“因为它们都威力无穷,而剑的特性正是:”
幽幽紫光,从其双眼飘出。
“鬼魂”紧接着补充:“让持有者,战无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