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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英雄迟暮(1)

“神以泥土创造了人,并分享出了自己的力量。”

王都,人类的首都,一座在透明泡泡般的半球状屏障下,拔地而起的繁华城市。

若乘坐像战船那样载着建筑的巨型大鹏,从护罩边缘处起飞,直奔中心区,在航行刚开始时,山川、河流、烧柴小村,都能尽收眼底,如画卷般于下方铺开。而随着路程深入,楼房分布愈发密集,楼层越来越高,自然景色会逐步被黑砖红瓦的丛林所完全取代,清贫慢慢过渡到了繁盛。

而白帝城是这片政治经济高度集合区里的,规模最大的城区,坐落于核心地带。世人皆知,它是王室的专属住所。

它算得上是座城堡,但这一词眼,却配不上它的精美。它仿佛只在天国有,如神明亲手打造的稀世明珠。

整体如挺拔群山,却由内而外散发着无法亵渎的圣白。任何建筑物,哪怕出自名师之手,和它对比都是天壤之别。

可就是这样一个巧夺天工的存在,在王都里,都不是最夺人眼目的。

白帝城当然璀璨当然无与伦比,可这一切,在群楼后、高墙中,那颗直指云霄的“树”面前,永远都相形见绌。它再怎么举世无双,也只能排在第二,排在“树”后。

那是颗扎根于城池高墙中央的、无可比拟的苍天大树。没人做过具体测量,但可以确信的是,它从未停止过生长,且仅靠目测,都能直观感受到它那成千上万米的惊人高度。

它的表层是半透明的,内在是完全银白的,略像是无色水母。这也使得夜幕降临时,它的每一个结构,每一条枝干,每一根纤维,都外发着无法停熄的纯净圣光,普照世间。

叹为观止。

并且,充满“慈爱”。

这番出自诗人之口的评价是出于那保护、帮助人类抵御外敌的天罩,因它而生。

在它的顶部,繁枝茂叶的正中心,一个漏斗状的洞眼,持续且均匀地对外释放着无限能量,能量从深不见底的白洞里倒流而出,如喷发的火浆,又如喷泉的水,只不过抛坠后并不散落,而是结成一层结实、圆滑、且蒸发来者的屏障。

和平与幸福紧紧挂钩。

“树”就是这么个为人们带来幸福和强运的,天惠般的存在。

“而‘运树’既是人类对它的命名,也是感恩。”

市区。有的男人为了生意低声下气,有的为了面子大发雷霆;有的女人穿金戴银,有的却在巷里拉客。

世间百态,少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从地球穿越而来,在这史诗世界土生土长,有趣的是,前世今生,我的名字都一样,都叫齐定胜。”

齐定胜正在大街上游荡,百态众生于他“上空”及前后来来去去,噪动声不绝于耳。

“穿越一词很玄乎,但我确切的记得自己经历了什么,不是平白无故,更不会毫无根据。”

他在人流中反常地停步,抬起头,透过白云、天罩,仰望高空。

穿越的那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是什么法定节日,当然也和洋节无关,而是人类的科技终于不再拘泥于地面,探索开发的手,伸向了天空。

技术的突破点在于人们把天空变成了屏幕。虽是第一步,但迈得不小。前天晚上新闻台就全网通知过了,正午时分一到,全国人民都将见证这划时代的成果。

当时齐定胜正在奶茶店打工,像每一个家境一般的上进大学生那样。饭点,高峰期已过。刚好小店迎来创办三周年,店长决定好好犒劳下员工,计划是吃大餐、看电影、逛游乐园,一次精心设计的团建。

可惜,齐定胜没算在内。

“谁让你上次看恐怖片时不仅很坏氛围,还会对鬼怪竖中指嘛。”一三年工龄的店员小姐姐以为他会伤心,如此安慰。

事实是齐定胜对此根本无所谓,真的无所谓。他打工就是为了挣钱,虽独自一人留下来看店,但店长有许诺,双倍时薪,只限今天。齐定胜眼睛都听直了。那么,何乐而不为?

而就在他礼仪小姐一样守在店门前,等待顾客时,天上无云,城市却渐渐被阴暗所笼罩。

遮天蔽日的,是头半人半章鱼的东西。它实在过于巨大,齐定胜只能看见它肩膀以上的区域,还有趴上来、扒住天幕的双手。

它有着章鱼和人还有水母的特征。整体半透明,内泛亮白;上体和人相似,不过指头、胡须全是粗而长的白色触手;下体就干脆直接是密集的触手群了,不动时像撑起来的长裙,游动时像鳗鱼的长尾;它还有着一对星光点点的荧蓝眼睛,深邃、璀璨,如同星空。

光脑袋和双手就能给世间带来阴暗,它的真实体型有多大,不难想象,更多的其实是“不敢”想象。

它是不是能把地球像纸团一样揉烂啊?

这是人们第一时间所担心的问题。

然而几秒过后——

这天空屏幕做得可真好,视频也那么清晰,以致逼真。

担心没几秒钟就转变为感慨。祖国的科技水平和发展速度真是领先世界。

短暂的恐慌,在惊觉过后,变为了不约而同的纷纷议论。

齐定胜当时也不知道它真是天外来客,而非合成视频。

于是,他一如往常地,就像和同事们看恐怖片那样,高高地伸出手,对着那神不神鬼不鬼的章鱼精,竖出中指。

瑟普艾斯,骂惹法克。

这并非挑衅,自然不算冒犯,就是种下意识的迷惑行为。

而那理应无法与此产生互动的章鱼精——

竟因此被吸引了注意力……?天大的眼珠子转动过来,瞳心直勾勾地锁定住了齐定胜。

齐定胜的内心有些波动,但也仅此而已。人就是这样,当你得知一个人是好人,你会敬爱他;他是坏人,你会憎恶;他是赢家你会拥护,他是败者你会落井下石,哪怕你并不了解他,哪怕真实的他并非完完全全的好人或坏人,赢家或败者。

齐定胜就被人们的言语误导了,以为它只是段会互动的视频,是假象。

所以他才表现得无畏;

更突显无知。

而这份属于愚者的平静,直到正午真的来临,直到领导发自肺腑的感言真的开始在“天幕”上自动播放,这份安宁才被瞬间击垮、压碎。

恐慌顿时席卷整座城市,这一次,包括齐定胜在内。

他先是慢慢慢慢地瞪大双眼,然后,像见到仇家找上门般,仓皇、飞快地逃进店里,头也不回。

可章鱼精已然伸出手,天大的掌心按向他,手指伸向他。

那些触手无一不延伸拉长,如追杀生灵的百鬼,这能把高楼大厦摧毁干净,可它们的目标却只有一个——抓住他。

最后,齐定胜理所当然地被擒拿。谁都逃不掉,对方只要愿意,轻轻一下,整栋楼就会被碰倒,他也会因此惨死在废墟下。

不过对方的意图似乎不是杀人泄愤,后背的确传来了触感,但齐定胜并没眼前一黑,相反,他视野还像当场通电一样,瞬间变得一片白亮。而这份光从边缘开始,一点点汇向中心,像穿梭,像隧道那样延长远去,仿佛一切都在加速,而加速到接近极限时——

齐定胜也穿越了,以初生婴儿的身份,呱呱落地。

他后来才知道,那章鱼是有名称的,其名为“游者”。

在人类眼里,地球面前,它仿佛至高神明,无可比拟。但它其实就是个跑腿的,在真正的大佬面前,微不足道的存在。尽管如此,“一切的一切”,仍和它有关。不过这也是他到很后面很后面才知晓的事情了……

午风吹过,齐定胜仍在仰望,眼神明清。

“这是个古老的世界。可高楼乃至大厦,都并不罕见;只是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却还只是马车,最普遍的武器也只是刀枪剑戟;这儿的科技有限,现还只是活用并开发火药的水平,可人们的生活依旧快捷方便,丝毫不输给前世。”

穹顶之下,伴随一道鹏鸣,它刚好背着建筑,徐徐“游过”天幕,短暂地遮挡了会烈日。

“我理应感到不适,却并不嫌弃这里。科技的差距本该让我有很大落差,可习惯以后,我发现,这里的科技的‘替代’品,更加奇妙。”

齐定胜不再仰望,转移注意力,开始目视前方。

这是条名为“馋龙”的长街,王都著名的小吃街。小吃自然是主要卖点,当然也有水果摊、饰品摊、等等等等,就像按摩店的服务往往不限于字面。

但如果你想在这找点前世的相似感,那么身为不请自来的十年(十七)穿越者,齐定胜可以大拍胸脯告诉你,想多了。

因为这个世界相对落后的只有科技,也仅此而已。

水果摊。店主正在为菠萝附魔,黄绿色的水果,很快裹上了牛奶的色泽。

他将其放置于售物桌上,转手摆上一块纸板,板上除了售价,还有赫然一句:“功效:治病疗伤”;

烧烤摊(SKT!)。老板甚至不需接触烤串,隔空便能以手心发出的、飘带般的红丝,同时操纵数以百计的肉串,翻转,炭烤,滴水不漏,分毫不差;

地方风味摊,高大体壮的厨师竟有六条手臂,颈旁两条肋侧两条,除去原有的,全为铁黑色。六只手提着六口锅,熟练地颠着,做着秘制炒饭。

非同寻常的还不止创业者们,还有路人。

街中间,一船长帽反戴的小伙以六亲不认的步伐经过时,不小心撞到一少女,后者手中礼盒脱落,爱心巧克力全洒了出来。

少女反应迅速,双眼秒变为金黄竖瞳,手上长出利爪,裙后钻出铁尾,似想以猎食者的速度进行补救。

但小伙反应更快,先是俯身,身后刮出残影;而后出手,像一秒钟打了一百拳,有那么一瞬间,半空中同时存在着十几道拳头残影,巧克力连落地都来不及,就已无一例外地被抓回、放好。挺起身板时,小伙帽儿都歪了,但礼盒已经由他双手端住、盖好。他苦笑着道歉,并将礼盒递回。

这一幕幕要搁齐定胜刚来那会,他难免会瞠目结舌,甚至鼓掌惊呼。

可现在;

他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想啸。

“‘器术’。前世,人们会将这一幕幕定义为超能力,或是异能。但在这史诗世界,它有个统一的名称:器术,命中定术,每个人一生的利器。”

肚子咕咕叫了下,齐定胜先低头“安抚”,后抬头环视,终于锁定一家水果摊,因为一眼望见的那块,写有“金苹果,一颗准饱”的纸板。

他快步凑近,要了一颗,掏出钱袋,以金币支付。

“人从全能的神那获得了生命与智慧,继而分得了这份名为器术的力量。器术绝非人类专属,而除非你天赋异禀,否则一般来说,一个人最多只拥有一道器术。”

馋龙商家,诚不我欺。

这金苹果不仅拥有奇效,还无核,入口即化,鲜甜多汁。而齐定胜看不到,但他啃咬时,的确有桃色的汁液跟随烂碎的果肉,流进他的食道。

百尝不腻。齐定胜心里点了个赞,随即又把手伸进胸衣内侧,想再来一个。

“器术分有很多类型。接触型、自发型、助人型、一生一次型……而无论它多么千奇百怪,往往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全。”

可话都到嘴边了,店长搓着手,眼里都泛出期待了,齐定胜低头打开钱袋的瞬间,整个人也僵住了。

钱袋只有巴掌大小,口子外是齐定胜的眼脸和大千世界,口子内却像是直连着一座地下室,容纳空间,远超貌相,明明只有这巴掌点大。

它只能装纳物体,不能作为房屋,供人歇息或居住。

而它作为钱袋,里边也是空空如也的。

宝石、金币、银币……好嘛,连枚铜币都找不到。

“穷”字当头。

“像这个钱袋,如果它完全由器术制成,那么流程大概率只有两道。有人生来就能‘让丝线自动编成钱袋’,有人与生俱来着‘让袋子具有超维空间’的能力。前者提供‘物’,后者提供‘术’,一个‘术化’过的,‘上了术’的钱袋,由此诞生。”

店长也感到了不对,微笑渐淡,轻问了句客人您还要吗。

齐定胜笑着摇摇头,后退一步,转身,去往某个方向。

看来还是得去搞点“委托”或者“任务”啊……

他苦恼地摸摸额头,无奈想着。

“我虽是一名穿越者,但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因此,神在‘力量’方面的恩惠,我也有享用到。”

正好一对情侣迎面飞来,安稳落地。男方笑着把怀里爱人放下,女方嗔怪地锤了下他的心口,两人背后的翅膀也在下一秒羽散、飘落。

齐定胜没能多犒劳犒劳胃,走个路都有点戾气。

于是和男人擦肩而过时,他人不慌眼不动地以指尖蹭了下他手背。齐定胜没用力,后者自然连触感都没有。

这下交触极其短暂,可齐定胜抽开手时,好像顺走了什么,以指尖为吸点,一条由羽毛编织而成的灰白丝线,从男人手背上抽离。

而齐定胜的指尖再“吸溜”拉面一样,将丝线完全吸收。

接着,灰白的光开始流经他手背到臂膀的大小血管,最后,穿过肩部,进入胸腔。

这是齐定胜从男人那儿借走了一样东西。

“‘窃取’,这正是我的能力。这里的每个小孩长到五岁时,父母都会专门请神婆到家,检测孩子的器术。”

“窃取,又名偷学,偷用。”

“用一句话来概括为:发生接触后,直接获得对方器术的‘一次性’使用权。看似是人人为我的能力,可惜偷来的,全都是只有一半战力的阉割版。”

那飞翔男人的器术的有关信息,很快便全部涌上脑海。

器术名为“高飞”。

具体能力为——

赐予接触者一段时间的飞行能力…?

齐定胜不禁好奇。

“这是份遇强不强,遇弱更弱的力量。但我对此一向知足,一个外乡人有幸沾光,畜生才会有异议吧?”

运气不错,偷了个飞行能力。

刚好连路费都省了。

齐定胜很是欣慰。

然后,他先是站直了,挺直后背,接着,低下头,右手试探性往左肩上一点,一如初次使用智能机的中老年人。

窃取似乎失效了,没啥反应。

直到下一秒,他的外衣背部,慢慢鼓起了两块;接着,白羽飘飞,背翅展开。

外衣因此破了两个洞,但他也得以获得短暂的飞行能力。

他来回抖动左右双肩,试图驾驭它们。而这对翅膀就好像他生来便有的一样,能像收缩耳朵那样,灵活地微微晃动其边角。

好活。齐定胜心里赞叹。

随后,他开始扇动羽翼,双脚一点点地离开地面……

上升至一定高度后,他让双翼猛地向下齐挥,整个人也顿时化作残像,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起飞!(芜湖芜湖)

而随着高度激增,王都的大部分俯瞰视象,逐渐被他尽收眼底。

伴随振翅声响起的,还有一阵轻微的叮铃声。

那由他手上所挂着的银牌发出。

银牌扁平,外形似半掌大的胶囊。

正反两面都是刻画,繁密的纹路各在一边汇成一个“双手向下掌握剑柄”的图案。

不同的职业,对应不同的图案。

齐定胜的职业为“冒险家”。

区别于猎人的为民除害,还有医者的救死扶伤,冒险家毫无特色,因为这职业没特色,没限制,偏全职。

啥任务都干,啥委托都接。

当然,也不是说成为猎人或医生后,前途就变窄了。

就像上班族一样能去工地搬砖。

职业的区分只是让外人明白你更擅长什么,更了解什么。

公会现在已经开始午休了吧?

齐定胜心想。

随后,他小小的祈祷了下。

总之,人别太多就成。

老希望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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