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然见她此刻模样,心里有些异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嘴上不自觉的说道:“以后再遇到此种事,莫要再鲁莽,交给我处理便是。”
雅沐眸光微动,瞬间消失不见:“殿下放心,以后不会了。”受了这么多的苦,总该有个教训才是,又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君亦然走到一旁坐下,问:“何事?”
雅沐道:“同一个酒壶,何以会倒出两种酒?”她就是不清楚此点,才会存着侥幸喝下那杯酒,也是仗着自己懂点医术,辨清毒药后还是吞下了。
“盛京城最大的烟花柳巷烟翠楼有一种子母壶,一壶双胆,子壶装有问题的酒,母壶的酒水是正常的,只要轻轻转动壶盖,子壶的卡槽便会固定在壶口处,流出来的就是有问题的酒水;之后再往反方向转动,倒出来的便是母壶里的酒水;此壶本是拿来对付那些初来不听话的女子,也有人当作是一种助兴时的情趣。你不在京都,又是闺阁女子,自是不晓得。”顿了一下,又悠悠的说:“想不到宫中竟也出现此物,倒是胆大的很啊。”最后这句说得很有气场,让听的人都不由得胆寒。
雅沐不禁感叹道:“世间竟还有此等物件,当真害人不浅。”竟是如此,那自己栽在此物上倒是不冤,谁叫自己见识浅呢。
话音刚落,落尘便在门外禀报说是太医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君亦然往门外走去,并未让太医进去,而是让一旁的下人把人带到花厅招待。
转身问落尘:“宫里情况如何?”
“回殿下,陛下震怒,当场让太医院检查酒水,查出莎萝公主所用为子母壶,壶中酒水有毒,当场便把人软禁在宫里,但是莎萝公主哭诉并未下毒,只用了媚药,她也不知太子妃缘何会吐血。为了公平起见,陛下让西凉主事参与跟轩王、临王一起彻查此事,只怕还得些时日。”
“西凉使臣那边什么态度?”
落尘不屑道:“还能什么态度,莎萝公主都已承认,他们自是想要撇清与西凉的关系,想要大义灭亲。”
刚说完话,那边便见陈叔已带着人匆匆赶到,又即刻吩咐:“陈叔,继续派人到宫里请太医,事情弄得越大越乱越好,所有来的太医都扣押下来,好生招待。还有,你瞅着时辰再到临王府请薛神医过府为太子妃诊治。”如今能信的便只有薛老爷子了。恰好想起一事,又问:“冉伊洛在那里?”
陈管家回:“尚未回府。”
“甚好,多留意梧桐阁的人。若是冉伊洛回来,莫让她靠近这里。”她毕竟是冉家的人,该防还是得防。不知道这些,或许对她来说反倒是好事。
陈管家得了命令,便风风火火的下去安排去了。
君亦然看向一旁垂头站着的侍女,神情与往年无异,倒是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一丝稳健执着,不再唯唯诺诺:“你进去伺候太子妃。”后者领命行礼便踏入屋内。
雅沐在屋内静静的听着一切,知道他要离开,扬声道:“殿下,雅沐有一事相求。”
君亦然未曾回头,握了一下拳头又松开:“说。”
“可否请殿下派人到颜府知会一声,省得父亲担心。”雅沐恳切道。
君亦然扭头斜看一眼,又转回来:“落尘,你亲自去一趟。”顿了一下,又道:“这几日你先在此处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去取。”
雅沐抬头打量几眼这间陌生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古香古色的装饰,一桌一椅,一物件一摆饰,都甚是简单高雅,多一物累赘,少一物又无趣。既不是秋水居又不是竹园,也不知此是何处,此时浑身无力的也懒得询问,收回视线,忍着不适尽量平稳的回道:“知道了。”
身体里的躁动似是已经压下,此时冷得全身打颤,脸色苍白如纸,牙齿也抖得咯咯响的不听使唤。正想唤人,便有一个声音隐忍着哭腔向桶边扑来,对她上下其手:“小姐你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受的住?”一边问一边眼泪刷刷的流着,方才管家已经跟她大概说了一些,忍了一路都没哭,此时见到小姐这个模样,再也忍不住。
此刻见到她,雅沐一时也红了眼眶,想问她怎会在此又没有精力,极力忍住:“柳儿,让人再备些温水来,你帮我褪去衣服再冲洗一遍。”
柳儿抹去脸上的泪水,疑惑的问:“小姐这麽冷,为何不用热水泡泡?”
“我担心药效尚未褪去,还是谨慎些好。”太子府的下人办事效率就是快,不一会儿婆子便抬了另一个浴桶进来,雅沐在柳儿的协助搀扶下,忍着寒颤迅速过了一遍,穿上衣衫,刚躺在床上,紧绷的神情一松,人便晕睡过去。
柳儿吓得大哭大叫,惊动了门外的人。
君亦然顾不得其它,推门便走到床边,探了鼻息跟脉搏,暗自松了一口气,见床上的人双眼闭着,嘴唇发紫,让柳儿为她加一床棉被,为她擦拭未干的秀发。似乎并未见效,又吩咐人拿来炭盆烤着,这才好些。
柳儿见有人在旁,安心不少,细细的为小姐烘干头发。薛神医来瞧过后,便与太子殿下到门外商谈。隐隐约约能听到薛神医隐忍的责备声,又说‘此媚药无论何种解法都极为损害身体,更莫论还用金针封穴,老夫先开一些固本培元、补气安神的补药,夜里小心看护,莫要起了高热;等她身体恢复过来,再慢慢的驱除寒气。此次寒气有些重,月事上会有些影响,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在乎,权当是告诉里面照料的人听吧。’
之后的话柳儿便再也听不到。
“听临天说,太子曾经遇刺恰好被小然所救,可有此事?”见对方点头,薛老头再次看了眼前人一眼,很是气愤,最气愤的是里面躺着的那个心甘情愿为他付出,这个笨丫头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相当于半个孙女看待,不忍心她再出什么意外,便把前些日子的事相告:“前些时日雾都山清凉寺方丈派人送信来,说是有人曾来打听过小然的事,还问及了老夫。当时老夫以为是有人想打听老夫是否住在雾都山,便没把此时放在心上。方才听你所说今日种种来看,或许是有人借此来试探小然是否会医术一事。”
小然学医只有方丈知晓,其他僧人不得靠近后山。而小然的住所也曾有人翻动的痕迹,只不过在小然走后,方丈为了安全起见早就毁去相关的事物,自是什么都没有查到。而药庐又比较隐秘,周边还有种有迷魂药,再加上常年雾气这个天然屏障,没有解药的话,未及三步就会晕倒,根本走不进去,事后也不会有人起疑,因为此药无色无味,闻到的只是雾气而已。但是他们不甘心,便想出此等恶毒的阴招来试探。
君亦然不可置信的看过来:“果然还是被人洞察了吗。老爷子放心,日后亦然会安排人保护她。”
薛老头摇了摇头,他要的又不是此种保证。两次相救也换不来一颗真心,当真朽木不可雕也,气哼哼的拉着落霭走去,一路上叨叨着说着‘你家殿下病得不轻’之类的话语。
落霭不敢搭话,也无法为其辩解。因为他打从心里也是这麽想的。殿下当局者迷,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只怕将来会后悔。
约过两盏茶的时辰,落霭便拿着药进来,交给柳儿一瓶涂抹外伤的药,余下的自个到厨房去熬药。
柳儿一晚细心照料,又是抹药又是灌药的,辛苦一宿,所幸夜里没有起烧,脸上渐渐恢复红晕,只是呼吸有些重,只怕一场风寒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