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的悲伤,像一首低沉的哀歌。
宛星的心头一紧,呼吸连着被窒息了一般,她也很恐慌,她也担心听到真相后,她与林以南之间再也不能有所交集。
她抬起头,眼神明亮,和从前一样,把眼前的俊逸男人当太阳一般仰望。
她记得她说过,别人有宗教信仰,而林以南就是她温宛星的信仰。
想到这里,她内心最柔软一处发出潺潺的疼痛来。
“你说吧,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要知道。”她说完,咬住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宛星很明显的看见林以南在讲话之前难过地闭了闭眼,厚重的叹息声通过他的鼻翼发出微微的沉闷来,似乎这是他很不愿开口提及的一件事。
“还记得两年前,不对,距离我们分手那次,应该是三年前了。”林以南薄淡的语气带着一股浓浓的沉伤,他的兀自纠正,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宛星望着他熟悉的容颜,竟生出一股心疼来。
谜底终是要去解开的,如果她感情用事,那他们的相处将一直处在怀疑当中。即便是心痛,她也要忍住那股痛,去明白真相。
“你来找我的那一夜,我爸去世了……”林以南语气很轻,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那句话里的叹息却擭紧了宛星的心口,像是掠夺了她的呼吸一般,抽痛加呼吸不顺畅的感觉像是在高原缺氧,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如果因为丧父之痛,他就要和宛星分手,他们的爱情未必太经不起风吹雨打了吧?
宛星在心里猜想他提出分手的原因。
心里一直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林以南不愿让她跟着他吃苦。
“林伯伯去世了?”宛星感到很震惊,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每次问到他父母,他的脸色就会变得很冷漠,原来是她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
林以南点头,咬紧牙关时,一阵疼痛越过心海。
打算尘封的痛苦记忆再一次在心间掀起了巨涛骇浪,多少有些情绪波动,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的说:“我爸林青山,之前在温氏做一个小小的管理员,他没有读过多少书,只知道埋头苦干,工资并不高,要不是我妈开了个小超市,我们家的生活很难维持下去。”
宛星知道林以南的家境不怎么好,大学因为有奖学金,加上他平时有出去做家教,所以很少问家里人要钱,故此,学校里爱慕他的女生都称他为“草根王子”。
“可这和我爸有什么关系呢?”宛星语气很轻,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林以南深海般的眼眸看向宛星,眸中繁沉的如同盛载了万千心事。
宛星迎上他深沉的眼神,竟莫名的紧张起来。
“刘娟是我的母亲。”林以南说完这句话后,偏移目光,晦暗的眼神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内心像是崩裂的山口,正一点一点的坍塌开来。
空气仿似一瞬间凝固住了,宛星傻傻的愣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林以南的脸,直到视线模糊,全身泛冷。
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机缘巧合,为什么偏巧温月鹏所爱的女人是林以南的母亲呢?
难怪刚刚她在车子里向他道谢,他会冷淡的回答是他应该做的。
宛星有些崩溃的抱住头,不怒反而笑出声来,“林以南,你在编故事呢?这个一点都不好笑。”
她的眼神渐渐明亮,笑意刺眼,却刺痛了林以南的心。
他明白告诉她这个消息,不仅对自身是一种伤害,对宛星也是一份残忍的痛。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一切都可以永远掩埋,这样,他们心里的痛苦会少一些,慢慢弥合,还是可以继续前缘。
“三年前,你爸逼你母亲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晚,我****我爸签下离婚协议书,还说了很多伤害我爸自尊的话,我爸一气之下喝了药,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中毒已深,送去医院也没有抢救回来。”林以南蹲下身,表情无比痛苦。
宛星蹲下身,走到林以南面前,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推了推,声音轻盈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宛星能看出,林青山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小。
尽管她怨怪他,但见他伤心,自己也跟着难过。
林以南抬起头,一把将宛星搂在怀里,悔不当初的说:“宛星,我一心想着报复,忽略你的感受,总以为爱憎分明,却还是对你造成了伤害,你能不能原谅我?”
宛星被林以南紧紧的箍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那股熟悉的感觉竟刺得她鼻端一阵酸楚。
他焦急的语声里,是因为担心失去她而慌张,他后悔是真心想要与宛星重新开始。
她也想那样,可她怎么能……
宛星从他怀抱中挣脱开来,泪眼望着林以南帅气的容颜,猛烈的摇头,“以南,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怎么能忘记他对温氏造成的伤害。
林以南整个身体无力的坍垮在地,眼眸里无神,整个帅气的容颜僵硬得古板。
宛星那句回不去的话,他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每次醒来都惊得满头大汗,所以他才会那么霸道的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你认为你爸服毒自杀是我爸造成的?”宛星站起身,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爸留了一封书信给我,他让我不要去找温月鹏的麻烦,让我好好念完大学,做个有用的人。”那时候他怒火攻心,那明白的了林青山书信里的意思,他全当是一个憨厚老实畏惧有钱人的权势而担心他的横冲直闯会吃大亏。
“所以我就堵了你的枪口,你就狠心对我提出分手?”宛星转过身,泪眼相问。
其实,这事放在她身上,她也会那样做吧,可她心里还是对林以南向她提分手的事情耿耿于怀,他们曾经那么多的美好,被他一句话就掰折粉碎。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还是刚和温月鹏撕破脸的当口。她身上的怆痛并不比他少。
“怪天意弄人啊。”林以南哀叹一声,无比难过的看着宛星,“我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把你当公主宠爱,可我食言了……”
林青山一死,林以南身上的斗志就被扒光了。
办完林青山的后事,林以南几乎身无分文,刚好学校有个出国交换生的名额,他抓住了那次机会,便出国了,心里是想着暂离这个伤心的城市,却没想到去了那边一切不是他想象中那么轻松,除了课业,他还要兼职赚取生活费,虽然刘娟有给他寄过钱,可他分文不动的寄回给她,还顺带留了句话,说饿死也不要她管。
自那之后,刘娟没有再寄过钱过来。
回国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宛星的下落,夜里在街头的那一次偶遇并不是巧合,是他打听下来的结果,也看到她在舞台上满是紧张的演唱着他们曾一起尝过的《童话》。
“林以南,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宛星冷冷的看着林以南,莫不失望的说:“我爸在世的时候,你不去找他问个明白,暗中与他较劲,温氏陷入水深火热里你还充滥好人,之后又连连打压,直到温氏彻底倒下,你才肯善罢甘休!”
宛星想到之前的种种,一种被欺骗的疼痛感碾过心头。
她记得期间温月鹏还把林以南当救命恩人来感激,她也一样,却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灾难的罪过祸首就是他们当恩人的林以南。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我所犯下的过错……”虽然温月鹏的死与他无关,但间接因素是他,所以关于宛星的任何责备,他除了歉疚,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
“我爸和你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她想不通,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你爸和我爸,我妈是中学同学,你爸让我爸到温氏上班,间接和我妈有了联系,之后……”林以南忽然说不下去。
宛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林以南又零零碎碎的说了些关于刘娟的事情,说她和温月鹏在一起并不怎么快乐,但也别无他法,说林青山去世了,温月鹏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宛星清楚的从林以南脸上看到了一抹嘲弄的笑意,似乎难过刘娟根本没有拿他当儿子看待。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看他颓败的坐在地上,宛星感到心疼,蹲在他面前,真诚的眼神落在他落寞的脸上,“谢谢你救了我妈妈,谢谢你对我那么好……”
说到后半句,宛星眼泪悄然落下,哽咽间,坚持把要说的话说完,“我知道你心里的伤痛不比我少,要不是我爸和你妈在一起,你爸也不会自寻短见,所以以南,你没有对不起我……”
“所以,我们……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对不对?”林以南晦涩的瞳眸中闪烁出一丝星点,激动的拉住宛星的手,“我们忘记之前的不愉快,重新开始,过我们以前计划的美好生活。”
宛星把手抽出来,无不哀伤的摇头,“以南,我现在心很乱,我不能答应你。”
即便还爱着他,可宛星现在一看到林以南,那些痛苦的画面就闪在眼前,好像在谴责她不该与林以南继续在一起。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快乐,即便拥有了言鼎,我还是觉得一无所有。”他脸上带着凄然的笑意,噎在喉咙口的那句话终是没有勇气表达出来。
没有了宛星,他拥有全世界又如何?
宛星,曾经我以为我再也不能爱你了,因为继续爱你是天理不容的事情,但现在我才明白,不爱你才是天理不容……
强烈的念头在他心底咆哮,可面对离开的身影,他竟然难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宛星跑下楼,雨丝打在树丛间,发出沙沙的响声,很快,她的头发,衣服跟着被淋湿。
老天真会照应她的心情,心里下了雨,浑身都在淋雨。
她扬起头,雨点拍打在脸上,她不觉得疼,只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脸蛋滑落,最后浸入耳际,直到一团冰凉涌入耳蜗深处。
她掏出电话,拨通了宋可可的号码,然后哭着说:“可可,你在店里吗?我过来找你。”
“洛寒,宛星恢复记忆啦!”宛星的电话刚刚挂断,宋可可便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千洛寒,还另外附加一句:“可可现在在来我家的路上,你要不要过来?”
趁着开心事,她能见见千洛寒也好。
千洛寒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接下来的时间,宋可可全把心思放在了梳妆打扮上,全然不知此时的宛星在大雨中奔跑。
因为所住的地方与宋可可服装店不远,此时的她心情也不大好,所以就在雨中奔跑,期间险些撞到了一个三轮车上,在三轮车师傅的提醒下,她的神思才稍稍归位,然后放慢脚步慢慢走。
雨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宛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淋淋雨挺好的,至少她心里的疼痛能减少些。
“可可,宛星怎么还没到呢?”千洛寒已经到了,见宛星还没到,不由得焦心起来。
“你放心吧,有以南送她。”宋可可心以为林以南会把宛星带到这边来,一点也不担心,把新鲜的水果摆在小方桌上,招呼千洛寒,“洛寒,吃点水果,边吃边等。”
听到有林以南送宛星过来,他心里虽放心了些,不过依旧有些激动,一则为宛星恢复记忆感到开心,二则是担心宛星得知温月鹏的死讯会不会抑郁在心头……
“宛星!”千洛寒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奔跑在雨里,也不顾腿脚的不灵便,跟着跑进了雨里,脚下淌过的雨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宛星抬头,面对朝自己奔跑过来的人儿,她内心顿觉无比脆弱,奔跑过去,一下扎进了千洛寒的怀里,嚎啕大哭的像是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