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年,訫儿快小学四年级了,她已经磕磕绊绊地长成了一个大孩子。
自从她的爸爸妈妈从珠海打工回来就有数不清的矛盾,吵架不够,要打架,打架不够,要分开,分开不够,要复婚,最后互相怨怼地彻底分手,互相折磨,从身体上,从心理上,再分一半给訫儿,品尝他们的腐烂发苦的婚姻。
想来他们那时还年少,二十几岁,风华正茂呢!有的是气力去爱,去恨,去发泄破坏,连同訫儿在内,也一起破坏掉了。
其实她早预料到了这种境地,在他们还以为可以瞒着訫儿的时候。
丁亥年夏,只母亲在家陪我。
六月季夏,被我发现不安于室。
丁亥年秋,只父亲在家陪我。
九月霜序,被我发现见异思迁。
她仍然傻傻地认为还可以保住这个家,尽管它已经支离破碎,貌合神离。
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被持盈急冲冲地拽着跑回去。
遇到这种情况,说实话,訫儿是晕的,以她的阅历和智商,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件事情。一般太复杂的东西訫儿都懒得去琢磨,操心比劳力更难更烦。
据说訫儿的父母打架了,两个人不顾脸面地在大街上就打起来,因男女的天生差异,訫儿的母亲根本打不过,被她的父亲从上街打到了下街。自己外扬家丑是多好的谈资笑话,很快整个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暗红色的陈旧的皮革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似乎很痛苦地在抱头痛哭。没错,他就是訫儿的父亲,真是一个奇怪的父亲。訫儿就现在一旁,面色很淡定、很平静,显得有些冷漠、麻木不仁,大概那时候不懂吧。
自己的父亲明明是一个明理自制的人,是什么原因让他崩溃失控,竟然在大街上出手打自己的妻子?訫儿想不明白。
压抑的沉闷的痛苦的哭声钻进訫儿的耳朵里,他的嘴里还不断地说着什么,可訫儿根本没有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她的眼睛瞟向了另一边—白色瓷砖铺成的碗柜,案上放着一把把手是褐色的劣质水果刀,訫儿怀疑它根本割不断人的喉咙。
这段时间訫儿连连噩梦,有好多次醒来枕头都是湿冷的,她畏冷,感冒低烧了两天都没好。耳边萦绕的声音仿佛从耳朵钻进訫儿的身体,跑到心脏的位置,放肆地揪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碗柜边,小手拿起那把刀,仔细地研究了一下把手上面纹路,有回头看了两眼自己的父亲,漠然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慢慢把刀锋往自己的颈动脉那儿凑。
她的父亲好像还没发现,低着头还在抱怨痛哭。近了一寸,两寸……就快要到了,訫儿以前听人说过,割脖子这里最快,可以瞬间死亡,还没有什么痛苦……
突然,有人抓住了我握刀的手,使劲抢走了我的刀扔到地上。訫儿睁眼一看,原来是持盈,她死死瞪着訫儿,先喊了她两声,訫儿没应,然后訫儿听到她带着哭腔哑得厉害的颤抖嗓音吼道:“你傻了啊?他妈的,你这个大傻子!”
訫儿的父亲好像被这一声吼醒了,他仓惶地站起来,盯着地上的水果刀,冷汗淋淋。
持盈没有理会她的姨父,也就是訫儿的父亲,拉着訫儿的手就把她往外拖,一边走一边带着颤抖的哭腔骂她。
訫儿静静地听着她哭骂的声音,才勉强有了脚踏实地的还活着的感觉,昏昏沉沉的任她拉着走。
訫儿很感激,当时持盈拉了她一把,让她有了一个生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