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医院里正是人山人海的时候。徐雅宁用厚厚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裹了个严实,然后快步穿过医院的大厅一路向着8楼的病房直奔而去。
走到房间门口,她并没有急于要进去,而是隔着门上方寸大的小窗向里面窥探着。
屋里病床上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着。徐雅宁从这里只能看到他下半截身体,被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缠了个严实。她等了半晌,那人都是纹丝不动,徐雅宁轻轻地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这个人俨然是雷浩宇没错了,可是仔细看又不像,红肿变形的面容让他原本立体的脸庞变得浑圆。他身上缠满了纱布,活像个木乃伊。
这里只有雷浩宇一人,徐雅宁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和她一样,如今在这人潮汹涌的世界里只是孤身一人罢了。徐雅宁凑近了看着雷浩宇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手里应该高举起一柄尖刀才更符合此时的画面感。
要不就和电影里演的那样,化妆成医生在他的药里注射进致死的毒药,或者什么化骨绵散之类的让他从今往后生不如死……徐雅宁没有那么傻,那些试图这样做的人后来都是怎么善后的,电影里可没有教明白。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痛恨,这次机会还是错失了。本可以一劳永逸、一了百了的,怪只怪罗杉太冲动。现在事已至此,徐雅宁只能另作打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没有这点越挫越勇的坚韧,徐雅宁怎么能逃出那人间地狱?
“他受伤是很严重的,不过其他地方的伤再重也会痊愈的,只不过需要多一些时间而已,可是他的左腿只怕是会落下终身残疾。”徐雅宁凭着点小伎俩从护士嘴里套出这些话。
“断了?”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如的走路罢了。”
小护士说的委婉,但徐雅宁也能想象出那幅景象。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肮脏的身影,一跛一跛的,推开柴房门向她走来……
徐雅宁看着雷浩宇沉静的面容,露出一丝狞笑,她想象着雷浩宇也迈出和雷浩生一样的步伐,一高一低的,一跛一跛的走向人生的幽谷。睡吧,就这样一直睡吧,醒来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地狱了。
徐雅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忽然觉得这个结果也很好,死吗?哪有生不如死痛快?!
徐雅宁深吸了一口气,戴好围巾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她的手臂被人生生的拉住了。
徐雅宁吓的倒抽一口冷气,她蓦的回头,看见雷浩宇的手死死的抓着她,而他的眼睛却并不睁开。徐雅宁使劲的甩着,用另一只手扳着,就是挣脱不开。雷浩宇的胳膊看似软绵绵的有气无力,偏偏就像一把链条锁死死的咬住了她。
什么情况?徐雅宁蹲下身来,试图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雷浩宇的手,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刺啦啦的划过:“我哥是怎么死的?”
徐雅宁惊恐的抬起头来,看见雷浩宇半睁着的眼睛,一丝寒冷的光从那缝隙里透射出来。“不去当影帝可惜了。”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换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容。
“都说杀人犯喜欢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看来是真的。怎么样?是不是大失所望?”
“不得好死是你们雷家人的必然下场,老天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
雷浩宇从胸腔里发出一阵笑声,像是穿过山谷的风。“又把自己摘的这么干净。你永远都是受害者,对吗?”
徐雅宁试图把自己的手臂猛然抽回来,却再一次失败了。
“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把玉琴嫂送上了绝路,不惜让毫不相干的罗杉去死,你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吗?”
徐雅宁冷笑起来,她索性就势坐在地上,像是听了个好笑的段子笑得直不起身。“一场车祸是把你撞穿越了吗?果然是禽兽心里只有龌龊。”
“我哥是被你杀死的吧?”雷浩宇变形的面容无比的狰狞:“你今天来干什么?你一向避我不及的,该不会突然发了善心来看我?利用罗杉不成要亲自出手了吗?”
关于雷浩生的死,这已经是徐雅宁第二次听到雷浩宇对她的怀疑了。雷浩生早已被炸的灰飞烟灭,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证据,况且玉琴嫂也已是死无对证。难不成雷浩宇那天在现场吗?不可能的,徐雅宁对那场爆炸的威力记忆犹新,雷浩宇唬不了她。
“到底谁才是凶手,你比谁都清楚吧?我来就是要好好看看你们这些禽兽的下场。你知道吗?雷浩宇,你连禽兽都不如。你能眼睁睁的看着灾难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却无动于衷,你就是个心里畸形的变态!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死的太痛快,天都不能容!”
雷浩宇忽然握紧了徐雅宁的胳膊,他浑身的伤痛居然还有力气死死抓住徐雅宁。“那你为什么不去报警?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去报警?你在心虚什么?”
“交给警察不是便宜了你?!”徐雅宁咬牙切齿的说,她心里知道,警察不能帮助她。
“小亮是你拐走的吧?你想让我哥的孩子也遭受和你同样的命运,对吗?怎么,下不了手?”
徐雅宁心上一惊,她从没有想过雷浩宇会有这种想法。一股怒火突然从她心头窜起,她真想一巴掌扇在那猪头一样的脸上。徐雅宁因为是坐在地上,此刻她抬起脚朝着雷浩宇的手腕狠狠的一踹,雷浩宇的手触电般的松开了,他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
徐雅宁踉跄着起身,趁着医生护士还没有冲进来之前跑了出去。她丝毫也没有停歇,一口气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室外清新的空气让她炸裂的胸膛平静下来,刚才的一幕幕镜头仍然鲜活的跳荡在她眼前。雷浩宇断然不能活着,她咬紧了牙关恨恨地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