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过一句话:耐心和礼貌都给了陌生人,坏脾气和沉默都留给身边人。
可蓝玖面对父母亲人时的礼貌更甚,沉默不语却给了不熟的人。家庭情况,自己背负的命运,无能为力的事情,她从不和同学朋友多说一句,她努力表现得和大家一样,和大多数一样,努力成为不突兀的芸芸众生之一。
吃过晚饭,蓝玖一个人仰面躺在床上,又想起下午魏志时不时扫过自己胸口的视线,想起他在晚饭饭桌上一副自大的样子吹嘘自己多成功,收入多高,有房有车。蓝玖想着:这么有钱你怎么不开车来?还要在吃完饭后推脱天晚没公交车了回不去了要住一晚呢?
蓝玖正一个人胡思乱想,听见门锁响动了一声,大概是见门锁着,门口又想起急促的敲门声:“丫头,开门。”蓝玖坐起来,打开房门。
母亲走进来,关上房门,才说:“那魏先生呢,今晚回不去,你也知道咱家就一间客房,你表姑睡,也不好让魏先生跟你爸挤,就让他晚上跟你睡。”
蓝玖整个人愣在当场:“妈?这怎么行?他跟我爸睡不好你让我表姑跟我睡啊。”
“魏先生跟你睡怎么了?反正你迟早也要嫁给他的,他对你印象还可以,就这么定了。”母亲没再给蓝玖多说的机会,转身出去了。
蓝玖一屁股坐在床上,有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怎么会有这样为人父母的?果然为人父母不需要考试这件事太荒唐了。
她又躺了几秒,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猛地坐起身来。
十分钟后,她出现在屋后的小路上,专挑没什么人的小路走,背后的书包里只有衣服,洗漱用品和一些必需品。路边的树枝划破了她的手臂,她却像毫无知觉。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蓝玖怕狗,也怕蛇,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往车站方向走,虽然知道这个点没车了,她还是下意识地想离开这里。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走在小路上的时候,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这一声铃声太突然,吓得蓝玖整个人都是一抖,差点一脚踩空。她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父亲。
“你个死丫头大晚上的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劈头盖脸的咒骂和质问,“大晚上不在房间好好待着准备睡觉你往外跑什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赶快给我滚回来给魏先生道歉……”那边父母两人轮番上阵,足足说了五分钟,蓝玖一句话没回,她几乎是把这些年听过的骂又反复听了几遍。在他们说到“人家魏先生看上你你高兴都来不及还……”的时候,蓝玖果断挂了电话,这么多句里,没有一句是关心,担心她安全的。
人的感情这种东西是很脆弱的,有时候最后让人彻底绝望的反而是一件小事,俗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蓝玖那一刻突然深刻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中大概真的一文不值,除了卖出去别无它用。她仿佛真的听到了某根弦断开的声音,刺耳又清晰。她乖巧温顺了这么些年,这一刻有了一种顿悟的解脱感,就好像在这一瞬间把亲情这种东西突然放下了。
她把家里人的手机号拉黑,大踏步朝车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