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所使的功夫叫崩雪拳,碎玉掌,或左拳右掌,或左掌右拳,使拳时刚猛,使掌时阴柔,刚柔交替,变幻无方,此时全力施为,只见明月之下,白影重重,犹如狂风裹挟着雪片,向叶舒怀吹卷了过去。
四周的落叶被激得飞起,随着凌厉的气劲旋转、飙射、破碎。
叶舒怀打起十二分精神,以指代剑,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流水今日剑,左右剑指点、刺、劈、撩,招式简洁澄明,仿佛流水,剑意连绵曲折,也仿佛流水。
两人斗得不分上下,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叶舒怀对别的武学的掌握,显然不如这白衣女子,流水今日剑连使几遍之后,他不得不换上其他武功,结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渐渐落入了下风。
幽浮宫的底蕴跟林水涯的比起来,自然有不小的差距,但是白衣女子修习的时间,远比叶舒怀的长,有这个结果,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白衣女子始终无法获胜。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叶舒怀运气好,连续几次都被他从险境中逃脱后,才真正地惊讶起来。
她总结了叶舒怀的两个特点:一是身法快,二是脑子灵活。
第一点,导致她很难打中他,第二点,导致他总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想出或新或旧、最最恰当的招式来,化解掉她的攻击。
这不免让她起了一点好奇心,想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便忽然收手不动,静立如一尊白玉雕像。
叶舒怀不明所以,停手问道:“姑娘这是考校完了吗?”
话音方落,白衣女子忽然闪电般出手,向他胸口抓了过去。
正是她在天元宗时,屡试不爽的那一招。
叶舒怀猝不及防,面对的又是这种绝招,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要完了,不料,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灵光,手自然而然抬了起来,划出一道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玄奥弧线,一把抓了出去。
“啪!”
一声脆响,两只手十指交扣,牢牢地抓在了一起。
叶舒怀只觉得温、软、滑、腻……种种美妙至极的触觉从手底炸开,一瞬间,整个心都酥了,愣愣地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白衣女子万万没想到他能使出这一招来,也不禁愣了一下,待感觉到他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才被烫着了一般,忙一抽自己的手。
不料两只手抓得太紧,她这一抽,竟然没能抽出来……
偏偏叶舒怀还在发愣,白衣女子不得不主动开口:“放开我……”
声音不像平日里的那么冷冽宁定,轻柔中带着点慌乱羞涩的意味。
叶舒怀被她的话语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没放,赶忙松开了,心里一阵怦怦乱跳。
场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微妙旖旎,两人不知不觉,都悄悄转过了一点身子,不敢直视对方的面孔。
叶舒怀想起抓着她纤手的感觉,心旌还忍不住一阵荡漾,久久难以平息。
晚风从树林中穿过,带着清新微涩的草木芬芳,吹拂在两人的身上,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渐渐消散,头脑一起冷静了下来,慢慢地,已经能正常交谈。
白衣女子先问道:“你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天元宗的时候,我见姑娘使过,觉得很有意思,就一直在心里琢磨,不知不觉间,就学到了一点皮毛。”
“如果真是如此,那公子的天分悟性,也实在是够惊人的。”
“姑娘这招有什么名目吗?如此厉害,不会是幽浮宫的不传之秘吧?”
叶舒怀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便微笑道:“我可不是有意偷学的,这你可得跟她们说清楚。”
白衣女子道:“这一招叫作‘近水楼台’,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公子不必担心幽浮宫的追责。”
“‘近水楼台’?”叶舒怀重复着念了一遍,“真是好名字。”
他笑了一笑,又问道:“还没请教过姑娘的芳名呢?”
白衣女子道:“我叫萧明枝,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叶舒怀,见过萧姑娘。”叶舒怀笑着抱了抱拳,“久仰久仰。”
“叶舒怀?”萧明枝也重复着念了一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久仰久仰。”
叶舒怀问道:“那在下刚才的表现,可算是通过考校了么?”
“自然算是通过了,”萧明枝道,“我这就传信给幽浮宫的人,让她们不用来了。”
“那敢情好,”叶舒怀笑道,“我也要传信给浮游仙宫的人,让他们派个人去把李大人接回去,顺便告诉他们凌霄阁的事情。”
两人各自写信,让隐鼠传了回去。
青阳宗的事情,查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叶舒怀已经等了三年了,倒是不怎么着急,看着萧明枝,想到从现在开始,可以跟她单独相处好几天,心里十分高兴,忍不住吹了声长长的口哨,惊起无数夜鸟。
萧明枝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知怎地,心里竟也莫名放松起来,只是她不会吹口哨,便只低声笑了笑。
叶舒怀听到她的笑声,心里十分欢喜,嘴上却道:“可惜,可惜。”
萧明枝问:“可惜什么?”
“可惜姑娘戴着面具,在下竟是没有福分一睹姑娘的笑容。”
萧明枝道:“我笑起来可难看得很,叶公子还是不见为好。”
叶舒怀笑道:“姑娘的笑容若是难看得起来,在下愿意以后倒着走路。”
“倒着走路?”
也许是联想到的画面太过古怪,萧明枝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叶公子对我的容貌这么有信心,不知道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直觉,男人的直觉也是很准的,”叶舒怀一本正经地道,“不信姑娘可以把面具摘下来,应该可以验证在下没有虚言。”
萧明枝道:“你很想看看我长的什么样吗?”
“嗯,确实很想,”叶舒怀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总觉得她不会在这点上责怪自己,“现在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姑娘没有必要再戴着它,何不把它摘下来,见见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