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座豪宅，都三更半夜了，灯火仍是通明得如同白昼。
樊小鱼在苗王府里呆过一段时间，见惯了繁华，倒是不觉得什么，而刘玄就不同了，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穷小子，幸得堂姐夫见怜，利用职权，帮他在捕房里谋了一份差事，才得以在古城里留下来。
几年来，耳濡目染，他虽然长了不少的见识，但还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豪宅，看得眼花缭乱，不禁啧啧而叹。
转朱阁，低绮户，过天井，穿走廊，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一个大客厅。
这个客厅布置得十分精致，别开生面，一半是土山水池，土山上种着奇花异草，水池里养着锦鲤。另一半摆着玉石制成的茶几、凳子，客人可以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花草与锦鲤，不觉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景色之中……
“想不到钱掌柜还是一个雅人，才有此摆设。”樊小鱼由衷地感慨道。
“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目不识丁的暴发户，其实，我出身于书香门第之家，祖上还出了一个进士呢，如果不是这样，覃家怎可能娶我的姐姐入门呢？我承认自己拥有一个好的起点与平台，这点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敢于打拼的胆量。如果你是一株秕稗，不管是在肥沃或贫瘠的土壤？长出来都是秕稗，不可能是金黄的稻穗。”
此时的钱万山显得温文尔雅，有如一个睿智而温和的长者，与刚才在酒楼时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也许他年轻时是一个倜傥风流的书生，后来修仙成为一个满是铜锈气市侩气的商人。不，应该确切地说，他是一个儒商，一个由文人和官场掮客结合在一起，利用特权崇拜，披着假虎皮玩转官商的土豪。
“即使没有这样的平台，凭着樊爷的能耐，也会创出一个新的平台，一样能富甲王侯。”刘玄崇拜得几乎跪下了，谄媚讨好着。
“刘爷说笑了，说实话，若是离开了这个平台，我什么都不是，说不准比两位还不如。”
钱万山说罢，轻轻地击了一下掌心，只见屏风后面走出两个身着苗服的少女，手托银盘，端着香茶过来，轻放在茶几上，礼貌性地道个万福，然后飘袂而去。
“我的妈呀，土豪就是土豪，连奴婢都这么姣俏。”刘玄看呆了，暗赞着。
那两个奴婢没了人影，他还是伸长脖子，象长颈鹿一样地对着屏风张望。
樊小鱼见他如此失态，举手拍了他后脑勺子一下，骂道：“土鳖子。”
“打我干嘛呢？我是欣赏屏风镂空得如此精致。”刘玄讪讪地掩饰道。
钱万山看在眼里，似乎不在意，一边示意他俩喝茶，一边娓娓道来：“这是蒙山春分采摘的新茶，甚为稀缺而珍贵，特点是外形扁直，色泽嫩黄，芽毫毕露，甜香浓郁，汤色黄亮，滋味鲜醇回甘。这种茶采摘时很讲究，时间仅限于东方亮起鱼肚白至太阳升起前，采摘者仅限于少女，不准用手摘，而是用牙齿采，衔下沾着晨露的新芽后，低头放入胸兜里，直至干爽后才准取出来。这样，茶叶的香气和少女胸前的体香氤氲在一起，形成了茶叶一种高端的品质。”
“啊？若是采茶少女流马汗，茶叶岂不是有狐臭味？”刘玄惊讶地问。
“至于制作工艺我就不懂了，只是知道此茶有价无市，属于朝迋贡品，两位请尝尝。”钱万山微笑地应道。
刘玄一听，伸手欲端茶杯，却被樊小鱼按住了手，因为他见钱万山兜来转去，就是不提酬金和女儿的事，疑心顿起，怕茶水里下了麻药什么的，就制止着刘玄，对钱万山道：“唉，我们这些当差的是水牛喝水的命，不习惯品茶，钱掌柜，真的是晚了，有时间再登门叨扰。”
“稍等一会，我女儿马上就到，她不见我回家是睡不着的，早晚都过来请安，这个宝贝真懂事，有孝心。”。
钱万山还是挽留，把三个人的茶都倒了，重新沏上，自己一边喝一边道：“这种茶若是凉了，口感就差些，趁热喝才有元味。”
很明显，他窥破了樊小鱼的心思，但不点破，而是用不经意般的换茶动作来告诉樊小鱼：小子，这茶没有毒，放心喝吧。
疑神疑鬼，刘玄白了樊小鱼一眼，忍不住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咂嘴赞道：“果然香呵，没有狐臭味。”
这回樊小鱼不阻刘玄了，任由他喝，而自己还是不敢喝，壶里乾坤大，谁知道有没有玄机？据说有一种壶，既能倒出毒酒，也能倒出没有毒的酒，江湖险恶，不可不防。
“这小子胆量过人、谋略过人，且机警过人，日后必成大器。”钱万山不但不反感，反而暗里赞许。
“爹，今夜是不是陪客人喝大了？这么晚才回家，都几更了？”
这时，钱小仙从大门进来了，一眼瞥见客厅里坐着两个小伙子，颇是感到意外，不觉腼腆了起来。
刘玄一见，往掌心唾了一口水，往头发上抹了抹，站起来向钱小仙点头哈腰。
“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见过爹喝醉了？过来见过两位公差哥哥。”
钱万山起身，搂过女儿，作了一番介绍，钱小仙依言，道个万福后，给樊小鱼和刘玄斟茶，然后落落大方地挨着父亲坐下。
“两位哥哥多喝一点，这种茶很珍贵，平时我爹都不舍得喝的，除非有贵客临门。”钱小仙轻启朱唇，坦率中显得热情好客。
“小仙妹妹，这茶我喜欢喝。”刘玄很听话，喝后伸出杯子，钱小仙又给他沏上，见樊小鱼不喝，觉得奇怪，问道：“小鱼哥哥，你怎的不喝呢？”
樊小鱼见她这样说，有点尴尬，只好端起茶杯，轻呷一下，忽地想起苗王府的墙壁上挂着不知是哪个狗屁文人写的一句诗：“巴蜀名茶擅古今，一缕香气压千茗”，不禁脱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