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时隔三年半,罗溪再次踏上陕西的土地。她和沈卓到达西安咸阳机场时,沈卓的哥哥已经开着出租车在那里等候。
到了西安,罗溪一直沉默着,在沈卓哥哥家,他哥嫂忙前忙后,罗溪怕麻烦他们,又不知该做些啥。就只好低着头,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沈卓的哥嫂在厨房里一个劲问沈卓:“你这臭小子!哪来这么大的福气,找了个天仙似的媳妇!爸妈要是知道了,在地下都会笑醒的!”他哥哥说着留下了泪。
吃完午饭,沈卓和他哥嫂带着罗溪,去了他父母骨灰存放的陵园。
几年前,他们老家就取消了土葬,把坟地平做了果园。他哥哥就将父母的骨灰,从村里的祠堂取回,迁来了这里。
沈卓在父母的墓碑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告诉他们,自己准备和罗溪领取结婚证,并将迁户到广州,开始新的生活。
下午,沈卓的哥哥开车送他们去了北郊的大伯家,就把车让合开出租的人又开走了。
沈卓的大伯在沈卓上大二那一年,就调到了西安北郊的一家酒厂上班,他的两个女儿也在北郊附近工作。前几年,大伯工作的酒厂被并购,现在老两口都已退休。
周一一早吃过饭,沈卓领着罗溪从大伯家出来,打车来到了他户口所在地,西安市未央区。他们在民政局办事大厅里排队,等候办理结婚证。
轮到他们时,工作人员接过资料和照片,很快贴好填好,压了钢印递给他们,然后喊,“下一位。”
罗溪拿着那个红本本,感觉有些不真实。沈卓搂着她的肩,轻声问:“那咱们现在去旁边的派出所,先给我办迁户,明天再一起回渭城给你办,好吗?”罗溪点了点。
当天下午和第二天,去两处派出所办理迁户手续时异常顺利。当他们把从广州那边开出的人才引进落户准迁证和相关资料给了工作人员后,五分钟不到,事情就办结了。
比起以往内地工作人员的效率,罗溪还有点不适应现在这样的高效。她站在派出所门口,愣了好一阵。
沈卓问她:“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你……还想去看看什么人吗?”
见罗溪没有出声,沈卓接着问她:“要不,咱俩回渭城中学看一看?”
罗溪没有抬头,几分钟后,她摇了摇头,说:“曲老师一家已经去国外了……我也没有什么人要看了,咱们回广州吧!”
四月中旬,罗溪把手头上事务基本完成后,给肖国庆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正式提出辞职。四天后,肖国庆从美国回来了。第二天上午,罗溪被叫到了他办公室。
肖国庆看着她,冷冷地问:“你觉得公司快要倒了,所以打算走?”
罗溪直视着他的目光,说:“不,恰恰相反,最近这段时间,公司销售状况已经有了改善。非典过后,市场占有率或许还会提升。”
肖国庆问:“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走?”罗溪看着他,没有回答。
肖国庆紧接着说:“这一段时间,我被公司的事,家里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他转而忧郁地看着她,低沉地说:“罗溪,你应该知道,在我心里……”
罗溪没有让他说下去,快速打断道:“肖总,公司所有的财务相关资料我已经整理好。新的财务来后,请你及时通知我办理交接。”
肖国庆看着她,生气地摆了摆手,罗溪最后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四月的最后一天,下午六点,罗溪从办公室拿回了自己的书和茶杯茶罐。
沈卓昨天去了深圳,说自己在深圳那边的一个存折上还有些钱,他想转到广州这个存折上。另外在休婚假前,他需要去深圳总部做一下工作汇报。
沈卓刚刚给罗溪打了电话,说在总部的会议,可能要开到晚上八点,他争取十点半前开车赶回。
罗溪赶忙叮嘱他明早再回来,怕他晚上开夜路不安全。沈卓想了想说,“你先睡,不要等我。”罗溪简单地吃了点晚饭,就开始整理他们出去旅游用的物品。
晚上七点半,罗溪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规划他们的旅行路线。
她在灶上烧了一壶水,准备煮点茶喝。她拿起从办公室带回的那个茶罐,见里面只剩下几朵花茶,便小心地把它们捏了出来,放在了杯子里。
这时灶上的水刚好烧开了,罗溪把开水倒入到杯子里。里面的秋菊顿时盛开。
罗溪管这茶叫秋之眼泪。几年前,当林军第一次离开她去四川,就是在一个秋菊盛开的季节回来的,然后,他又在凋谢的时节再次离开她,去了成都。
在那些漫长等待的日子里,她曾经一杯接一杯喝着这种花茶,直到茶的味越来越淡,然后如同一杯清水。
罗溪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想,这是最后一次喝花茶吧!
上个月,她和彭总在饭馆里吃饭时,彭总叫了普洱,罗溪喝后,觉着不错,后来她无意间给沈卓说起。没过几天,沈卓就买了回来,还说,这茶现在喝正好,清热消暑还养胃。
罗溪把茶罐擦干净,把新茶放了进去。
罗溪喝着茶,浏览着旅游网站,她想到了自己幼时和父母离散的那座海滨城市烟城,便搜索到这座城市的旅游地图,打开了仔细地看。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罗溪走了过去,她听见沈卓在门外轻声喊:“罗溪,是我。”罗溪赶紧打开了门。
沈卓进来后先跑去卫生间,上了厕所,再用香皂洗手洗脸,这才跑过来抱住她。
罗溪笑着说:“不是让你明早再回来吗?开夜车多危险啊!”
沈卓搂着她说:“没事,会议比预想的早一个小时结束,我就赶回来了!”
罗溪赶紧问他:“那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沈卓傻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罗溪急忙跑到厨房,说:“只能给你下方便面了!”
沈卓跟进来,他从后面搂着她的腰,说:“我自己来吧。”
罗溪在锅里把水烧上。又从冰箱里取出几只鸡蛋,沈卓把方便面袋子打开,放进锅里,说:“要两个鸡蛋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罗溪七点多才醒来,她睁开眼,沈卓已经醒了,在她身边躺着,眯眼笑看着她。这一段时间,他总是这样。
自打从医院回来后,每天晚上,他们俩就躺在这张一米二的小床垫上,和衣而睡。今天他们终于都闲了下来,开始规划旅行路线和结婚后需要购置的东西。
“先要买一张双人床吧!”沈卓说。
罗溪问:“那这张小床垫怎么处理?”
沈卓笑着说:“等咱们的孩子出生后还能用的!”
罗溪听后羞臊地把脸转向墙。沈卓在她后面搂住她,亲着她的耳朵说:“你要觉得现在买麻烦的话,咱们就先住这张小床,等旅行回来后,咱们抽空去买套大房子再买一张大床。”
罗溪转过身,边笑边瞪着他说:“这套小房子的贷款,我才用手里的存款刚还清,难道……你那还藏有家财万贯?!”
沈卓没有言语,他起身去桌上的背包里,取出今天刚办完转账的存折,递给了罗溪。罗溪打开第一本新存折,一看上面竟然有一百多万。
她不由吃惊地坐了起来,问沈卓:“你的钱……应该都给了你哥,还有你大伯买房子用了……咋还能有这么多?”
沈卓笑着敲了敲着罗溪的鼻子说:“是不是觉着……一不小心就嫁了个财主?”
罗溪没有笑,脸沉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沈卓见她这样,急忙说道:“我忘了,你是财务主管,除了做账,还要查黑账假帐和内部贪腐……”
见罗溪依然沉着脸看着自己,沈卓忙解释说:“你放心,我绝对没贪过公司一分钱。你不知道,我们公司的内部财务审计,那叫一个严。”
见罗溪的表情松缓了一些,沈卓接着说:“你别忘了,虽然你工作比我早,但你来广州才三年多……在渭城时,你的年收入也就几千吧。可我,来广东已经快九年了!头三年,攒的钱,给了我哥和我伯买房。那时候的房子便宜,他们两家买的房,加起来才十几万……”
沈卓拥着罗溪,在小床垫上重新躺下。
他接着说道:“这些年,我的收入也增加了,六年前,我就拿你现在的年薪了。再说,平时我也没啥花费,住的是公司的宿舍,穿的是工作服,吃饭有伙食补贴,交通工具是公司的面包车。所以……工资、分红和奖金,除去给我爸妈买墓地,就都攒下了。”
罗溪听他说完,又打开了第二本存折看,这是一本转账前的旧存折,上面记录着每月收支流水,罗溪这才放下心来。
沈卓见状,赶紧把她手里拿着的存折扔到一边,抱起她,亲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