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溪来梦达广告公司上班已经快一周了,她现在基本清楚了公司的情况。
公司的总部在深圳,广州分公司这边,主要承接地方电视台晚间新闻后三十分钟的广告。这个时间段,在新闻之后,电视剧之前,算是黄金时段。目前公司在广州这边算上兼职的,大概有二十几个业务员。
罗溪没有想到,这么一间一室一厅的居民住宅,这么小的一家公司,居然能有超乎她想象的体量。她不由在心底佩服起广东人做事的务实。
罗溪现在负责公司的会计工作,昨天,蔡经理又安排她兼做公司的统计报表,罗溪没有推脱。反正她除了上班暂时没有其他的事,这些工作,对她来说也是轻车熟路。
罗溪来梦达公司后,李曼的工作侧向了办公室事务。她一方面要做出纳管钱,一方面还要负责办公用品的采购与发放,另外还要管理所有员工的人事考勤和档案。
蔡经理不在的时候,业务员们就把她当做了经理。
李曼对罗溪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敌视,她们俩表面上没有什么冲突,但心里似乎都清楚。罗溪没多在意,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长待,别人怎么想她,她也管不住。
周五下班后,罗溪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室。她下楼吃了一碗云吞面,在饭馆旁的水果店里买了一斤荔枝。回到宿舍后,罗溪冲了个凉,换上一件睡衣,坐在办公桌旁开始剥水果吃。
这是她第一次吃荔枝,她感觉有点甜腻,吃了五六个后,就停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她洗了手,从柜子里取出那份十一大型人才招聘会的广告,她仔细看着上面列表里的单位,有许多都是国内著名的企业。
罗溪想,离招聘会开幕已经不到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内,自己尽可能别再购置什么东西,免得走时带着麻烦。
罗溪接着在报纸上浏览,她看见一家公司在列表中占了很大一块,上面详细地列出了所要招聘的职位,大概有二三十条,共招聘六十多人。
这是一家大型的化工集团在广州新建的一家工厂,除过招聘化工工程师,技术员,和各工段操作工,还招聘财会人员和管理人员。
罗溪特意把财会人员这一行做了标注:工厂共招三名财务,一名主管,两名会计。
其中财务会计和税务会计的招聘条件和薪资是:要求本科以上学历,五年以上工作经验。有会计师资格证,月薪三千到五千。
而财务主管,则要求本科以上学历,七年以上工作经验,有注册会计师证,月薪八千起。
罗溪没想到,自己拿到的会计师资格证,比之注册会计师,有着这么大的差别。
她想起在渭城的时候,那个原本和她一起分到税务局的男同学,后来去了一家化肥厂上班,听说他参加了注册会计师考试,在罗溪离开时,好像还没有考完。
罗溪在渭城的最后几年,一心只想着考研,并没有考虑过注册会计师的事。今天她才觉得,没考注会或许是失误。
罗溪记起,在书店碰到那位男同学时,他说注会的考试报名的时间,似乎是在春季的四五月份。看来,今年应该是错过了,不过她可以先把教材买回来,现在开始学习,明年报名参加也不迟。
想到这,罗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拿出了记事本,备注下来,又从床下面的旅行包侧面,取出广州市地图,在上面寻找新华书店的位置。
星期六一早,罗溪吃过早饭,就背着包拿着地图来到的公交站。
同一天早上,林军也从居住的旅馆里出来。天河区人才市场九点钟才正式开门,他八点半吃完了早饭就侯在了门口。两天下来,林军跑了三家人才市场,别人忙着找工作,他忙着找人,可想而知,他当然没能找到罗溪。
在这两天里,他们俩之间最近的距离,不过十米。
就在林军转车去往另外一家人才市场的时候,罗溪也恰巧在书店的经济类图书架旁,遇到了参加过注册会计师考试的人。她被指点到荔湾区一家旧货市场的二手书店,在那里买到了注册会计师考试的全套教材。
他们两人所乘的公交车,同一时间,在广州最繁华的环市东路上交叉驶过,可在这茫茫人海中,他们并没有看到彼此。
此番错过,一别就是十七年。
那时的林军,并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在人才市场寻找两日后,又在星期一的大清早,来到的广州火车站。
他侥幸地以为,无论罗溪是否找到工作,她都有可能在这里转车,去往别的城市。
林军坐在车站广场西侧的一家音像店旁,门前一边是进出汽车站的通道,一边是去往火车站广场的路,来来往往的人流,在这里都能看得到。
林军靠墙坐着,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他晚上不再住旅馆,因为这里的火车,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班,他不想错过什么。
两天后,林军白色的衬衫上,布满了汗渍和黄褐色的污迹。他饿了,就在旁边的饭馆里买点吃的;想要方便,就去候车室里的卫生间;困了,就枕着他的旅行包在地上睡一会。
反正这火车站广场上,有许多来从外地来这找工作的农民工,晚上就地而睡的,远不止他一人。
比之林军在部队上的野外拉练,这里既无严寒,也无劳累,有的只是内心的煎熬。
星期三傍晚,林军实在困顿不堪,在音像店高声播放的乐曲声中,他枕着旅行包睡了一个多小时。
这时,天空中又开始下起毛毛雨,一阵熟悉的乐曲响起,林军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在一位港台男星忧郁的歌声中,落下了泪。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李洪涛。
这两天,洪涛已经给他打过三次电话了,催促他赶紧回去。在这一次的通话里,洪涛已经由此前的抓狂转为了无可奈何的平静。
他说道:“林军,我现在已经在渭城花去十多万了,目前还没有任何收益。你如果还在乎咱俩的友谊,在乎我的付出,你就赶紧回来。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没有事业,就是把人找回来,你能给她啥?你自己好好想吧,我不再给你打电话了!”
林军收了手机,靠着墙边坐下。他已经三天未洗漱,现在已是满脸污垢,他用双手搓了一下脸,顿时起了一层泥。他掏出包里的毛巾,试着把脸擦干净。
这时,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掉了一元硬币砸中了他的膝盖,硬币掉在地上弹了一下,落在他手边。林军捡起那枚硬币,准备递还给那个女人。
那女人用广式普通话嚷道:“为什么在这讨饭啊?有这相貌,收拾一下,去陪酒,也能养活自己啊!”
林军听明白了她说的话,瞪了她一眼。那女人带着嘲讽的笑离开了。
林军站起身,把一元硬币丢进他旁边一个要饭的残疾人的饭盒里。背着包走进了火车站售票大厅。在他身后,那忧郁的歌声依然绵绵不绝……
林军买好第二天回程的火车票,在理发店理了发,修了面,找到附近的一家旅馆洗了澡睡下。第二天中午,他坐上了开往西安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