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家在西安工作的那大小子,今天早上回来,下午去渭中看他初中时的校长时听说的。”大妈有些得意,把个扇子摇的呼啦啦。
她接着说:“听说老罗这女子,把她的身世给校长一家说了,校长家一直给保着密。要不是今天事发,估计咱都不会知道。”
“其实不是你说,前些年我就觉得奇怪呢!”秃顶男子接过话:“你看老罗那两口子,还有他家涛子,胖墩胖墩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那女娃,瘦条瘦条的,那个子,绝对有一米七了吧?”
“先前没见你这么说,现在事后诸葛亮!我家毛豆一米八,我才一米六,你不会说我娃也不是亲的吧?!”毛豆娘有些不快,呛了一句。
一旁的毛豆听见,咧着嘴喊道:“我觉得我就不像亲生的。”毛豆娘一个转身,扔了只苍蝇拍过去,毛豆赶紧躲开了。
“那怎么会!你家毛豆长得虽不随你,但随你老头。可那女娃,和他两口子谁都不像。”秃顶男子急忙解释。
“你这么一说……现在细想也是。老罗一家不管怎么说,总还是一副敦厚样。可那女子,却是一脸的狐媚子!”毛豆娘说完,汲了一口茶,把茶叶里的水吸干随口篦在杯里。
“老罗敦厚?怕不是你想的那样……”
秃顶男子听后有些急了,赶忙辩说道:“前年他在车队为了跟我争当调度,私下里去经理那打我的小报告。这个且不说……四年前欠我的三百块,到现在都没还。问他要,他总是拖。我听说这些年,他在外面打牌输的钱,都有一两万了。别人要跟他结,他让人去找她女子要。”
“是吗?要真是这样……这娃肯定不是亲的啦!”有人说道。
“其实呀,就算以前你们没怀疑,我也曾怀疑过。”穿碎花衬衫的大妈放下蒲扇,随着众人说道:“我家大小子和那女娃虽不同班,但是一个年级的。那年中考,那女娃不是考了全市的状元吗?原是打算上高中考大学的,可老罗两口子死活不让上。当时我就觉得不太正常……”
她快速地扇了几下扇子,接着说道:“后来听我娃说,他们校长和那女娃的班主任,两口子轮流去老罗的家里劝。可老罗媳妇说:娃身体差,经常头晕,怕是上了高中也考不上大学。后来这娃不知咋地自己想通了,就上了咱市里的财税学校。可见呢,这不是亲的,当然不愿多花钱了!”
“可不是吗……他家涛子一身虚胖,看样子身体也不大好,也没见他们心疼娃,不让上高中去上中专呀。”秃顶男子附和道。
“就是他想上,他也得考得上呀!”毛豆娘回道:“涛子和我家毛豆一般大,上初中时就留了一级,还上中专?他高中毕业上了个技校就不错了。”
“算了算了,都是人家娃娃的事,咱也别操那闲心啦。天也晚了,都回家洗洗睡吧!”
秃顶男子说完,随手收起马扎,抖了抖裤腿,转身走了。
坐着的人群,也开始三三两两地起身离开。有人打着哈欠,有人四处高声喊叫着自己家的娃回家,纳凉摊就这么散了。
夜里十一点多,粮油公司家属院里的灯,陆陆续续地灭了。这时,西单元六楼老罗家的灯,才刚刚打开。
“你现在倒是像条死猪一样……瘫在那不出声。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别对这娃下手太狠,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现在咱家都成了全城人的笑话了!”
老罗猛吸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床边,用鞋跟狠狠跺了几下,踢了出去。他老婆平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没有应声。
老罗红着眼又点燃一根烟,长吸了一口,仰头把烟雾大口大口吐了出来。他老婆实在受不住了,忽地从床上坐起,说道:“你能不能别抽了……这满屋的烟,你是想把人熏死吗?”说完站了起来,去了对面的屋里。
老罗走到南边的柜子旁,把卧室的窗打开。已经夜里十二点了,外面一片寂静。
他实在没料想会发生这样的事。今早九点多,他们一家才刚起床,隔壁老赵就拿着一张《渭城日报》到他家串门。老罗才知道,这贼女子竟然搞了这么一出。
昨晚他在老赵家玩牌到夜里两点多,涛子和他娘也在家看电视剧到深夜。本来一家人起来晚了,准备去外面吃碗面,这下门也出不去了。
更可恨的是,昨晚在他面前还客客气气的老赵,今天竟板着脸,让他把这两年玩牌欠的两千多还了。说什么娃娃马上要开学了,急着用钱。
老罗真想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打牌都的人都知道,今天手气差输了钱,明天指不定时来运转就翻盘了。以往都是记账,哪能死乞白赖现结的?
老罗虽这么想着,可还是耐着性子,从钱包里摸出两百,给了老赵,答应剩下的,下几个月发了工资再还。
老赵走后,罗云漳一直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很想出门,至少应该先到林军那里,看看究竟。可即便去了,他要问些什么呢?听老赵说,这贼女子已经从单位辞职走了。看来,她就没打算跟林军结婚。
有蚊子循着光向屋里飞来,老罗抓了一把没能抓住,就赶紧把窗关上。
到现在他才感觉有些饿了。自中午起,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正经吃饭。午饭时间,他老婆把前一天剩的馒头热了,老罗实在没胃口吃。
下午五点多,涛子把冰箱里剩的面包和饼干全吃完了,想要出去买,让他一巴掌给扇回屋里。从中午到晚上,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个人来他家敲门,老罗没开,也不敢出声。
现在,娃和老婆应该在对面屋里睡下了,老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只剩下牛奶了。他拿出一瓶凉奶,在黑着灯的饭厅里坐着,边喝边盘算:无论发生什么事,明天一早,就去找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