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安安静静地养了五天,这五天来,婉儿是几乎是天天陪着秦游。说话、吃饭、玩耍,均是腻在一起。铁拳师傅和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看见她和秦游玩得来,便也随她。而秦游这五天没有练功,身上的红肿疼痛也渐渐消了,但若不是有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婉儿陪着,只怕真能把秦游给憋坏了。
铁拳师傅虽然知道秦游被人欺负,但北旗镖局的势力犹在铁拳门之上,是以心中虽怒,却也不敢去找北旗镖局理论。幸好秦游外伤虽然丰富,却也没有伤筋断骨。否则要是他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的好徒弟,真的被人毁了,那他恐怕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势力,怎么着也要拼斗一场了。
但好就好在秦游并没有受那些伤,而这些外伤,恢复起来,也是加倍地快。
从第六天开始,秦游便又开始练起武来。他身上的疼痛都已经基本不再碍事了。而经过上一次交手,他才发现,自己的武功,和别人比起来还差了好多。如果不是那股内力的缘故,自己断然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
要保护别人,就得有强大的实力,否则,只能是有心无力。
是以他练得更加用心,更加刻苦。而婉儿也是每天读完书,便过来看着秦游练武,等他累了休息的时候,便给他端水擦汗、陪他说话聊天。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竟似有说不完的事情。
如此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直到铁拳门突然来了一批客人。
客人正是来自北旗镖局的,领头的是一个姓王的镖头,带着四个下手,冲着铁拳门的大堂就走了去。
王振是北旗镖局排得上号的大镖头,但凡在城里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头。而铁拳门的这群徒弟,对他自然也不陌生。但见他闯了进来,虽然摄于他的威名,但还是有人上前拦住,道:“你们来做什么?”
砰得一声,说话的人已经被王振一脚踢了出去。
“王镖头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我这个徒弟,怎么得罪你了。”铁拳师傅听得动静,已经连忙赶了过来。
王振虽然嚣张,但铁拳本人的武功,他还是有些忌惮,况且毕竟是在铁拳门内,己方不过四人,当下也不再那么蛮横,只是态度依然倨傲,道:“这些个年轻人,如今也太没有礼貌了。见了本镖头,也你们你们的大声喊叫,本镖头这是教教他们做人说话的道理。”
“哼”,铁拳镖头皱了皱眉,道:“难得王大镖头这么有兴致,居然帮我调教弟子来了。看来我还得多谢你了。”
“那也不必。”王振撇了撇嘴,道:“我也不绕弯子,今天来,是特意向铁拳师傅求教个道理。”
铁拳哼了一哼,道:“王大镖头还有不懂的道理?那可奇了。就不知道王镖头不懂的道理,我能不能弄懂了。”
王振哼了一声,道:“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你们铁拳门的弟子,无缘无故地打伤了我北旗镖局的人,铁拳师傅会怎么处理啊。”
“我徒儿?”铁拳师傅心里一惊,最近也没听说哪个徒儿在外惹事了啊,倒是自己的徒儿被他们给揍了,自己还没有讨说法呢。
“没错。我们的人看见他走进了这个门,不是你徒儿,还能是谁?”王振咄咄逼人,道:“铁拳师傅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虽然我们镖局事忙,但也只是推迟了半个月,铁拳师傅的记性,还没差到这个地步吧?”
半个月,那便是指秦游了。
铁拳师傅听他提起此事,顿时火冒三丈,重重哼了一声,道:“我道是什么事啊,原来是我的那个十二岁的小徒儿,老夫正奇怪呢,半个月,我的徒儿被人打得全身青红相接的。我还没向贵镖局讨说法呢。”
他本来脾气甚好,而且碍在北旗镖局的面子上,也不敢和他们真的冲突,但这次秦游被打成那样,而且对方还是三个十七八的青年,这种事他不追究也就算了。对方居然还有脸上门来要人讨说法。饶是你北旗镖局再怎么势大,铁拳师傅再怎么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发火了。
王振却不为所动,反而冷笑道:“青一块紫一块?铁拳师傅,不知道这个和被打断了肋骨、伤了内脏、受了内伤相比,哪个更要命呢?”
“打断肋骨、伤了内脏?”铁拳奇道,“你说得到底是哪件事情?”
王振哼了一声,道:“那三个人,至今还躺在我镖局里面休养着呢。铁拳师傅要是不信我王某的话,大可以亲自去看一看。或者,你也可以问问你那小徒儿。我也很好奇呀,他到底用的是什么邪法。”
铁拳师傅一阵惊愕,但此时秦游也已经走了出来,他挺身而出,浑然不惧王振的嚣张气焰,道:“他们三个是我打伤的。不过是他们欺负人在先,我才动手教训他们。”
“教训?”王振冷笑一声,“口气还真不小啊。我北旗镖局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臭小子来管了。”
“那我铁拳门的弟子,也还没轮到你来管教。”他用手指着刚才被踢的那个师兄,针锋相对道。
王振被他一挤兑,一时竟无话可说,转而向铁拳道:“我今日来,便想问一问铁拳师傅,这件事该怎生处理。倘若我北旗镖局的人被外人打成了内伤也没个说法的话,以后只怕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秦游,你真的打断了他们的肋骨,打伤了他们的内脏?”铁拳师傅难以相信王振所说的话。
“具体伤的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走的时候,他们三个都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秦游淡淡地回答道。
铁拳门上下一阵惊异,当日见秦游一副褴褛之样,对方又是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大家都下意识地以为秦游是被别人暴揍了一顿,然后灰溜溜地逃了回来。哪知道,原来那次打斗秦游虽然狼狈,但赫然竟是胜者。
虽然难以置信,但骤闻这个消息,大家却像打了胜仗一样欢呼鼓舞起来。甚至铁拳师傅也忍不住心中一阵暗赞“好徒儿好样的”!
王振将铁拳的神色看在眼里,明显是在嘉许秦游,冷声道:“铁拳师傅的意思,似是我北旗镖局合当被欺负了。”
“欺负?”铁拳师傅一改往日气概,怒道:“三个十七八岁的人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还有脸说是被孩子欺负了?就因为那三人受伤了,秦游就成欺负人的一方了?那要是我徒儿受伤了,不知道是不是就会说成是自己学艺不精,自己倒霉?”
王振料不到铁拳竟如此硬气,怒极反笑,道:“好!既然你如此护短,那今日我们便比试比试,我倒看看,这个小屁孩,到底有多大能耐。”
铁拳哼了一声,喝道:“王振,平日我敬你三分,你还真以为我铁拳怕了你不成。你北旗镖局虽然势大,但我铁拳门也不是软柿子。你今日要是做客,我铁拳热烈欢迎,如果要是来滋事,来讨什么狗屁说法,还是趁早滚开得好!”
王振怒极反笑,点了点头,道:“铁拳,算你有种。不过你记住,你铁拳门不是软柿子,我北旗镖局更不是软柿子。你等着为今天的话后悔吧。”
他一挥衣袖,大步离去。
但秦游却从婉儿的口中听过北旗镖局的厉害,连铁拳门也是不敢轻易得罪对方的。所以她宁可撒谎说是自己走路跌倒,也不敢告诉铁拳真相,免得铁拳为难,也深怕铁拳门因此和北旗镖局结下梁子。
但此刻铁拳竟是为了自己公然得罪了北旗镖局,而且看着架势,将来铁拳门必定少不了北旗镖局的麻烦。既然婉儿都可以自己忍受着委屈,不让师父开罪北旗镖局,那自己,是不是也该为师门着想呢?
“慢着!”秦游对着王振等人的背影叫道。
王振和铁拳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秦游的叫声惊住了,这等气氛之下,他竟有胆量吼出这句话。
“你在叫我?”王振有些惊异他的胆色,停步问道。
“没错。”秦游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他,道:“王镖头,我和那三人打架,不论有理没理,都是个人恩怨,还没有必要闹到两家伤了和气、大动干戈吧?”
王振不料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而且铁拳门虽然比不得北旗镖局势大,但也是颇具实力,况且这个铁拳本人,虽然憨直厚道,但武学修为一道,放眼这座城市,只怕还真难有人及。这次冲突,不过是三个毛头小子和秦游的过节,若真闹大了,还真是没有太大价值。因而此刻听到秦游分析,倒也颇觉有理。
“那你说怎么办?”王振问道。
“只是我和那三个人打了一架而已。不管怎样,他们三个现在受了内伤,的确是我出手过重的过失。放错便要惩罚,今天你大可以将我处罚一顿,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怎样?”秦游看着王振,侃侃而道。
“嘿嘿,有点意思。”王振干笑了一声,一个小孩子不惜自己受罚也要化解两家矛盾,这等气度胆识,连他也不由地生出三分敬意。
铁拳此刻也已从刚才的激动中平复了情绪,听到秦游这番话,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更是爱惜,道:“秦游,你没什么过错……”
但秦游已然坚持,道:“师父,不管谁对谁错,总之公平就好了,今日之后,此事便一笔勾销,往后两家还如以前一样。”他转头看向王振,道:“铁拳门和北旗镖局都是庆城响当当的大派,要是为了一场私斗就针锋相对,只怕会被不少人笑话。”
王振却丢了以前的气势,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好小子,我王振今日服了你了。这件事,我不能私自做主。等我回去禀告总镖头,再来答复你。”
他冲铁拳望了一眼,哼了一声,道:“你门下出了如此弟子,真是一大幸事。现下就此告辞,下回再来时,定为此事做个了断。”
铁拳看着秦游那坚毅的小小身影,突然发现,这个徒儿,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身体强横。他的意志和思维,似乎也远远地超过了同龄人。
他竟比自己一直想象的还要优秀很多。就好比他一直以为秦游是被人暴揍了一样,结果却恰恰相反。
事物往往和表面看到的不一样。这个小孩,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