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正始七年,洛阳城,太傅府邸内。
“呀——哇——”一阵有力的哭声从太傅府邸左侧的厢房内传出。只见整个太傅府在此时忙做了一团,端水的佣人跌跌撞撞地向传出哭声的厢房小跑而去,也顾不得那些盛在木盆里烧到恰好温度的热水溅出了多少。那群离开了容器的水花在这寒冬腊月里,尚未落地,就已化作了冰晶四散在了这冰冷的空气中;啼哭声、脚步声及各种慌忙的声音绞作一团,让这座近几年来显得颇为压抑的府院平添了少见的生气。
在这间传出最“富有生气”的哭声的厢房外,有一位拄杖而立,仔细看去却腰背挺拔的老者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他那双向来平稳安静的双手在这哭声面前竟也出现了不易为人察觉的细微抖动,至于老者侧后方跟着的那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此时则展示出了旁人肉眼可见的高兴与激动。
他突地蹦起,双脚离地数尺,高举双臂,大声呼吼着道“是妹妹,一定是妹妹!”正在此时,小孩身后出现了一双修长却有力的双手将这顽童抱了开来,将食指放在小男孩嘴巴的中央,做了个噤声的意思。只见这女人的妆容打扮并没有过多的修饰,却已显得典雅庄重,一眼望去便是名门闺秀的气质。小男孩常唤她作“大娘”。
这为“大娘”说来颇为有趣。若只论容貌,她看起来远小于其实际年龄,但要论气质,她似乎比她的实际年岁更要显得成熟稳重。却说她将小男孩从老者身边抱开,眉眼含笑地对着这位小侄儿进行温柔的威胁:“炎儿乖,莫要吵闹。咱们在此安静等张婆出来通报便是。”此句说罢,她又刻意压低音量向着小男孩打趣道:“依大娘看,你爷爷还想要个孙儿呢,你可千万不要......”后面的语句小男孩还未来得及听清,就被那扇雕花木门“嘎吱”的开门声打断。
炎儿忙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正看见“大娘”口中的那位“张婆”走出门来,怀里抱着一个里外裹了三层有余的暗红色棉被。从他矮了半截的视角里,只能望见棉被外侧绣上的桃枝与它的果实,并不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棉被里裹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小男孩正欲起身去就近看个痛快,却被蜂拥的大人们挤到了人圈之外。他急得再次展现出了他的弹跳绝技,同时一边高声向人群内传递着自己稚嫩的声音:“是妹妹不是?是妹妹不是?”只可惜小孩子的声音此时已完全被屋里屋外激动的大人们的声音所淹没,并没有什么人理会这个“小调皮精”。此时此刻,仿佛天地间只有刚才那位抱他的“大娘”可以听见他的问题,“大娘”脸上携带着和适才仿佛的神情向小男孩道:“炎儿,你可猜错了,大娘可言中咯!”
说来奇怪,在这个环境中,声音由外向里进去难,由里向外传出来却不费功夫,大娘的这几个字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小男孩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