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摇摇头道:“三天前,他家大儿子肖武被人给打晕送进医院了,看着挺严重的,现在...怕是已经没了。”
“谁打他?为什么要打他?”
“说是在商店偷东西被发现了,老板和伙计追了他几百米,他自己就停下了,由着他们打,打了一会儿,老板看他快不行了就放过了他。他回来的时候啊,没到家门口就晕过去了,救护车来的时候啊,怀里还死抱着那俩面包呢。唉,小武这孩子啊,也真是个苦命的娃儿。”
“姑娘?姑娘?”,大妈见她没反应,摇了摇她的胳膊。
小妖回过神,勉强地挤了个笑容,问道:“阿姨,那您知道,小武现在在哪家医院吗?”
“医院...好像是九山医院吧。”,大妈想了一会儿说。她看了言小妖一眼,探究道:“不过姑娘,你打听这么多肖家的事儿,是...?”
“没什么阿姨,我就是之前见过他们一面,今天看到就过来问问。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啊,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好,我要再去翻翻...不过小武家估计更没啥可捡的...”
小妖走了大约三米后,忽听得背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呀!这是...”
她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愣在那里。
大妈看起来高兴坏了,那样子就差在水泥块上跳起来了。她左手中拿着一个开盖的铁盒,右手中是一沓不薄不厚的百元人民币。
小妖哑然失声。
片刻后她走回出租车,“师傅,去九山医院。”
九山医院的普通病房里,一个男孩躺着,一个男孩站着,一个男孩被抱着。
“哥哥...你快点醒过来...我们不能没有你...”,站在床边的二弟嘶声喊着病床上一动不动仿如睡着的哥哥。
“呜...呜啊...”,被抱着的小男娃,也在呜啊呜啊地哭。他的小手够向大哥,身子也朝他扑腾着。他或许不知道床上躺着人是谁,但他知道,那里,有他想要的奶粉。
言小妖扶在门把上的手默默收了回去,一言不发地蹲坐到走廊里的排椅上。
“快!快!203病房,病人没呼吸了!”,几个护士一个医生匆忙冲过来。
言小妖立刻跟过去,203病房,...小武!
她看着医生架在肖武身上,起搏器在他胸口猛烈的电击,他的身体在电流的刺激下上下震动,且幅度愈来愈大...
“两百焦,远离!”
“三百焦,远离!”
“三百六十焦,远离!”
“...”
病房内的所有目光聚焦于那条微弱波动的绿线,后来,它还是变成了一条水平线。
那一刻,言小妖陷进肉里的指尖忽地松开了,留下带血的印痕。
抢救的医生从肖武身上下来,他摘下了口罩,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一个个白色的身影从她面前依次走过,她被撞到一次、两次...最后,她扶着门沿一点点蹲了下去。
这一刻,她大约真的理解墨衍那晚所说的话了。
——“很多时候,知道一个人的生死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而我们唯一能做也是必须做的,是看着他们命数燃尽,死去,再将他们的魂灵送入轮回。”
他在那时,便已预见了小武的命运了吧。
他没有告知她,他要她自己去经历。
无力感像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她笼得死死的,使她深困其中,不得呼吸。
过去她只以为,遂了亡灵的愿,让他们步入轮回,不算一件苦事。但她却忘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呢?
若年逾耄耋,归命于天,安然离开,倒也慰然。毕竟历尽千帆,也到了驾鹤西去的年龄。可若少不及冠,突然离世,对于存世的人而言又是何等痛苦...
她,局外人,旁观者,除了看着他最后的一段残火慢慢熄灭,毫无他法...
“哥哥...哥哥...”
“呜啊呜啊...”
哭声不间歇地萦绕在她耳边,刺穿她的耳膜,将冰冷的寒意噬入她的心底。
“这是世界自定的命数,你苛怪自己也无法改变。”,墨衍悄然现身。
“是吗?”,言小妖嘲弄地笑了,“我只是在想,何为命数?命册就可随意定夺人的生死吗?”
“小妖,你怪命册,却忘了,命册的果,也是因了他的选择。”
“所以呢?就因为他偷了两个面包?他就该死?”
“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