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依稀可以听到画面里零碎而响亮的鞭炮声，而江奶奶也已经将饺子下好装盘上了桌，电视机咿咿呀呀的响着，演着现已成为经典曲目的小品，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的到来，唯有屋内，是一如既往的冷寂。
盘中饺子蒸腾而出的几缕缥缈热气，成了室内唯一的时间流动的证明。可那热气越发薄淡了。
江奶奶拳着手，在屋里来回地走，她不时瞟一眼墙上的表，每看一次，踱步的频率就加快一些。
直到时间划过十一点的数字，仍不见小茶的身影。江奶奶到门口看了看，脸上的忧虑更重了。她一面嘀咕：“这孩子，玩得真是忘了时间了。”，一面拿起电话拨过去。
电话声嘟嘟地响，一直响，却没人接。
江奶奶对着话筒念念：“玩得连老妈的电话都不接了是吧...这孩子...真是的...”
虽是念叨，脸上却浮现出深深的忧虑。她倒更希望小茶是因为和朋友在一起忘了时间，但小茶从来不会忘记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即使在国外，她的小茶，也总会掐着时间准时给她送来生日祝福...她电话里总带着迷糊的睡音，想也是半夜爬起来给她打电话的...
江奶奶正胡乱地想着，门铃忽而响了。
她雀跃欣喜地小步跑过去开门，“小茶，你...”
“请问这里是林小茶的家吗？”，两个穿制服的警察问道。他们看起来有些疲惫，亦有些不忍。团圆夜，谁也不想加班，更不想碰到这样棘手的案件。
江奶奶疑虑地打量着二人，见他们严肃的面容，也跟着紧张起来。“是，我是她妈妈。小茶...她怎么了吗？”
两个警察相互对视了一眼，终是不忍开口，只说：“您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没忍心告诉这个年过半百的母亲：一小时之前，伴随一道响亮的烟火燃放声，一个美丽的女孩，同烟火绽放时那般美好的女孩，永远地倒在了血泊里。
“怎么了？小茶怎么了？”，小妖急切地望向黑袍男子，内心不安慌张到了极点，她预想到什么，可她祈祷不要，千万不要，一定不要。
男子没说话，轻抬了抬手，画面又切换到另一副场景。
是小茶。她在敲门，站在一个破旧老化的楼梯间里。
在她第三次敲击房门时，门打开了，露出一颗蓬头乱发的女人的脑袋。
“小攸？”，小茶似乎不太确信，弓着身子向前看了看。
她眼前的女人，双瞳涣散，眼周黑青，形如枯槁。这个叫许攸的女人看到小茶，鬼魅又诡异地冲她笑了笑，打开门，道：“小茶，你来了啊。”
她极具魅惑又尽显颓黯的凤眼上下打量小茶，毫无亮色的眼睛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两年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看起来，混的也不错。”
小茶已觉出她的不对，不只表观，还有神志。她在国外两年，也见过些这副模样的人态，大致已猜到了原因。“小攸，你...吸毒了？”
许攸愣住，过了一会儿又大笑，听不出是自嘲还是愤恨，盯着她道：“是啊，连你都看出来了么？那我可真是...烂到家了。”
小茶心惊。这还是过去她认识的那个许攸吗？
那个聪明、漂亮、自信，甚至含带几分自傲，常不将周围人放在眼里的许攸吗？
许攸扯了扯嘴角，从堆满泡面盒烟头旧杂志的乱杂桌子里摸出一个玻璃杯，也不在意杯壁里外围着的污垢，径直走过去倒了一杯水，问：“喝水么？”
“谢谢，我不太渴。”
“知道你嫌脏，矫情。有水喝就不错了。”，许攸勾了勾唇，仰起头喝下半杯。
黑漆漆的房间显得诡异，只有窗外不时燃起的几支烟火，昭示着新年的到来。
许攸盯着杯子，看着里面的杂垢一点一点下沉，缓声道：“小茶，我糟透了，不是么？”
小茶注视着那个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的身影，孤独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过去，轻声道：“小攸，不是的。一起去我家过年吧？”
许攸像是没听见，兀自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自语道：“当年，你去了国外，我去了江大，我以为，我们都会有美好的前程的。”，她忽然转头看向小茶，黑幽幽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却透着无名阴森，“现在看来，拥有美好前程的，只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