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阳光,娇艳温暖。阳光下奔跑的少年像镀了一层金光一样,站在了男人面前。靳刚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父子。
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篮球衫,怀里抱着篮球,头发湿哒哒的贴在了额前,清秀的脸被汗水和头发糊了个透彻。因为奔跑过快,冲过来的时候还带着向前的惯性。男人举手帮男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少年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男人抬脚佯装要踢,少年嘻嘻哈哈的扭了一下腰身躲了过去。
男人递过手里的包子,少年接过大口吃了起来。似乎还有点烫,边吃边嗦着气,仰起头来,跳着咽下去。男人摇了摇头,略有责备的神情,但是很快又买了一杯豆浆递了过去。
靳刚站在窗前望着对面,温暖的阳光给眼前的景象加了一层温暖的滤镜,映进眼里便像是一幅画一样。窗子是木质的边,像极了这幅画的画框。
画里面,父子站在一条不怎么喧闹的街上,父亲略微低头看着,眼神溺爱。周围的行人都虚化了,看不清神情,只有两个人的面孔越来越清晰。路边有一颗老榕树,树冠像伞一样撑开,阳光透过枝丫,在他们脚下落下星星点点的光。
少年的笑容干净的就跟着夏日的空气一样,吸上一口,满腔芬芳。
幸福像水汽一样萦绕着他们,充满了画的各个角落,而后又冲破了画框,击中了旁观者的胸膛。
靳刚就这样痴痴傻傻的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父母从来不曾有这样的眼神,好像自己也从来不曾像少年这般笑过。
等靳刚回过神来,少年已经跑开了,男人也转身进了警局。
靳刚转身问了书店的老板,附近有没有学校,老板告诉他出门没多远就是一所中学。相似的年纪,让靳刚不难想到少年应在附近打球,于是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就找到了篮球场,远远的看见几个人在那里,他没有走的太近,不远处有一些看台台阶,台阶上还有塑料的椅子固定着。靳刚找了一个高一点的位置坐了上去,下面有个人零零星星的分散的坐着,应该都是来这里看打球的。
靳刚望向场内,眯起眼睛,太阳晒着自己,阳光洒下球场,让他的视线有点模糊。
目光的焦点终于对准了男孩子,男孩子的篮球打的很好,场上运球、传球、上篮一气呵成。篮球场上传来少年们的阵阵笑声。
难得的夏日天,一年四季里面,少有的可以穿上轻薄的球服打球的季节,靳刚突然有一种想跳下去跟着大家一起打球的冲动。他看着那个少年,似乎是个很爱笑的男孩儿。
场上的人不知疲惫,时光一晃而过,中间的时候大家一起休息,操场上瞬间恢复了平静。靳刚被太阳照的暖暖的,懒得动弹,于是,仰面躺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
没有多久,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几个人聊天的声音。
“等下还玩吗?”
“玩啊,我吃完这个烧饼的。”
“秦奋,我觉得你在篮球场上像是一个泥鳅,滑不溜的,抓都抓不住。”
接下来是几个人的笑声、你一拳我一拳的打闹声,还能分辨出来几个人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靳刚一直躺着,被前面的椅背挡住,几个人也没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听他们说话。
夏日暖阳,午后操场,偶有虫鸣,笑声飞扬。
靳刚一直静静的躺在看椅上,任凭太阳在头顶上缓缓的移动,偶有风吹过,就好像有人在耳边轻轻的哼着歌一样,心里和大脑一阵阵放空,无缘由的惆怅了起来。靳刚分不清这份惆怅是因为自己像根野草一样的活着而痛苦,还是因为对场上那个男孩子毫无保留的笑容的羡慕。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靳刚想起来这几句词,自己先笑了,觉着应该是被方老师给感染了。这点烦恼,一会儿就好。
场上又热闹了起来,靳刚听着声音,闭着眼睛,试图从一阵阵的笑声中去分辨上午看到的那个无忧无虑的笑脸。
北方的夏天,小气的紧。
几乎不察觉时间的流走,就已经没有了太阳的灼热。没有了炙烤的温度,就意味着傍晚快来了。靳刚记起自己跟大家的约定,愣了愣神,赶紧起身赶了回去。
靳刚回到了大家约定的面馆,众人都在,碰面后彼此交换了一下信息。方知自己一整个下午都在操场晒太阳,这边确是另一番惊险。
兵哥跟靳刚分开后,见人没有走自己这边,就回到了面馆跟众人汇合。面馆旁边是一个游戏厅。那个年代的游戏厅,是学生们打发时间最好的地方,里面一般都是有一些街霸游戏机、老虎机、赌博机,都是从香港电影里面学来的,一般光顾这个地方的都是顽劣的男孩子和地痞混混。有钱的就买币玩,没钱的就想抢别人的币玩。很多孩子,一头钻进去,怎么都走不出来。
如果老师家长是江湖正派,那么游戏厅、录像厅、歌舞厅就是三大反派。
老师和家长自有一个禁区名单,排名第一的就是游戏厅,其次就是录像厅、歌舞厅。游戏厅位列第一,跟这个地方对学生的诱惑太大有关。五毛钱一个币,你买一个币老板也不拒绝,只要进来,每一个游戏厅的老板都有把握让你成为回头客。而且,几乎每一个游戏厅的老板都好像是古代妓院的老鸨一般,努力的把人拉下水,看到输红眼的孩子会主动的送几个币,再递根烟,如果有家长找孩子找到这里,老板还会帮你遮掩。
方浮萍知道,在当老师的方志明心里,如果可以取缔社会上的一种行业的话,排名第一的一定是游戏厅。
歪瓜裂枣不意外的是游戏厅的常客,钱却没花太多,因为几个人实在是技术高超,经常较着劲比赛一个币能最多打多久。所以,很多时候,一个人一个币在游戏厅可以泡一天,直到学校附近的游戏厅老板看见他们几个就想关门。
方浮萍每次去游戏厅都是在歪瓜裂枣的四个人的全方位保护下,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人杂。方浮萍倒是不觉得害怕,只是一个女孩子走进来,一定会引起别人的目光,女孩子在这里是稀缺物种,尤其是学习好的女孩子。
方浮萍不喜欢打游戏,看着几个人热火朝天的开始用手拨弄着游戏杆,嘴里动情的喊着:
“阿多根”
“耗油跟”
“扎扎不鲁根”
“油尾”
……
方浮萍听着一阵阵的脑瓜仁疼,越发的担心几个人在成为弱智的路上越走越远。
为了方便观察,大家找了几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玩,一边看着对面的动静。百无聊赖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一个人。
杜平。
中午刚过,几个人胡乱吃了点东西,猴子等人玩着游戏,方浮萍百无聊赖的看着对面。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门口,方浮萍一下子抓紧了身边的猴子。
猴子很快明白了过来,抬眼看着对面。
“杜平?”猴子抬起了眉毛问道,
方浮萍点了点头。众人听到声音,都停了下来一起望向外面。只见杜平用钥匙打开了歌舞厅的门,走了进去。
猴子:“看来是这里没错了,杜平出现在这里,没准张美静也很快就会有线索。”
几个人辗转来到这里本来就有点碰运气的性质,突然看到重要的人,猴子转身要出去,被方浮萍一把拉住了。
“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正面跟杜平碰上,杜平这个人一定很危险,而且我保证,我们问他什么他不会说,再说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万一有危险,我们没办法处理。”方浮萍很冷静的分析。
猴子刚刚也是一阵冲动,只想拉住杜平胖揍一顿,毕竟当时方浮萍被绑着的样子,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后来每次想到那个场景,猴子都想把以前的自己捏死,为什么没有跟着方浮萍一起?如果他们找不到方浮萍会发生什么?
猴子不敢多想,对于方浮萍,他只是觉得除了自己的爷爷,再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了。个中的情愫,猴子自己也想不太明白,年纪尚小,情爱太早,但是那份重要却实实在在的横在心中。
现在是下午,按照一般歌舞厅的营业时间还为时尚早,猴子想了想了说道:“我估计他等一下还是会出来的,如果他出来,我们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大萍,你跟胖丫在这里等着,万一靳刚回来大家方便碰头,还有杜平见过你,你出去太危险。”
方浮萍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胖丫,见这货表情有点怪异,用手推了一下他,意思是询问,你怎么了?
胖丫上前抓住了猴子的手说:“看来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你还是很在意我的,让我留下来,我太感动了……”
猴子嫌弃的拎起胖丫的手,冷冷的说:“让你留下,是因为你太胖了,目标太大……”
胖丫……
疯子:“别闹了,人出来了。”
几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果然见杜平从里面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袋子,锁上门后,压低帽檐,左右张望了一下,转身离开。
猴子看了看人离开的方向,转身就出了游戏厅,疯子、兵哥紧随其后。
杜平始终是低着头在走路,走的路又都是七拐八绕的小路,猴子只顾着跟人,兵哥却多留了一个心眼记了一下来时的路。很快,他发现杜平在绕路,巷子口的黑色大门他看见了两次,门上贴的门神已经被雨水退了鲜艳的颜色。
兵哥赶紧抓住了猴子,并顺手用另一只手拉住了疯子。几个人朝反方向的岔路走了过去。
猴子心知情况有异,但又舍不得放弃,有点抗争着,兵哥却坚定的把人都拉近了巷口。就在几个人人影躲进巷口的一刹那,前面的杜平缓缓的向后看了看,手里握紧了裤子口袋里面的弹簧刀。
猴子、疯子、兵哥三个人躲进了巷口,猴子刚想开口问话,最靠外面的疯子马上举起一跟手指放在了嘴上,示意安静。很快,几个人都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在往这边赶来。
三个人心里都瞬间明白,应该是刚刚跟的太紧被发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出来来人似乎有点谨慎,一步一步的并不慌张。
电光火石之间,猴子好巧不巧的抬头看了一眼,立马就想到了办法,他用眼睛往上瞟了一下,另外两个人跟着抬头也明白了。几个人站的位置是两间屋子的夹缝,并排可以站下三四个人的宽度。两边的房屋刚好都是平顶的,其中的一个间房屋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蓝色雨布罩着东西,应该是平常用不到的杂物。几个人眼神一交回,上房!
这个时候配合显得尤为重要,三个人里疯子最强壮,首先半蹲了下来,猴子和兵哥两个人同时两步助跑,一人踩了疯子的一侧肩膀,一个借力,瞬间同时翻上了房屋。上去后,两个人又几乎在同一秒里各悬下来一个手臂递向了疯子,疯子也小跑了一下,虽然没有另外两个跳的高,但是也刚好抓到了两人的手,向上借着冲力,猴子和兵哥顺手一带,也轻松翻了上来。
三个人刚在蓝色雨布后面躲好,杜平就出现在了巷子口。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紧张了好一阵子。猴子虚拍了几下胸口,意思是好险。
三个人屏住呼吸,借着高出的便利向下望去。杜平就站在了几个人站过的位置,手里的弹簧刀已经推出了刀刃。
杜平看样子应该20几岁的样子,比猴子几人大个几岁,可是神色却异常的老成。几个人讨论过这个杜平,一致认为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所以大家决定先不要正面跟他起冲突。
猴子却始终不怎么赞同,设计了好几个行动方案,最后的结果都是想把杜平蒙起来揍一顿。众人念他护萍心切,智商短路也不做计较。
杜平找了一圈见没人,紧绷的身体和面色稍微变得柔和了一点,收起了弹簧刀,举手敲了敲三个人藏身的这间房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