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赤和阿萨里犟起来了,纳托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叔侄俩,有什么好闹的啊!”
黄如金忽而心头一惊。
她差点忘了,索赤可是乌木王的亲儿子,也就是阿萨里的亲侄子,说起来,索赤现在还要叫她一声姑姑。
姑姑……真邪恶的称呼。
想到这里,黄如金立刻清了清嗓子,道,“喂,你俩也别吵了,不就是结个婚吗?我应了。”
纳托有些吃惊地望向黄如金。
索赤大喜,阿萨里的表情却很平静。
黄如金歪了歪头,问索赤,“你真喜欢我?”
或许谈不上喜欢吧?她往阿萨里瞟了一眼,怀疑索赤不过是想过来和阿萨里抬杠罢了。不过不管到底是怎样,她并不在意,不是么?
索赤目光灼灼盯着她,“你说呢?”
黄如金忽而甜甜一笑,“你喜欢我?那好啊。你也知道我原本是个汉人,承蒙王兄抬爱,这才被封了个公主,要知道,我们汉人的公主结婚都不是嫁过去的,而是……”她顿了顿,斜眼望向索赤,“男人进王宫,俗称入赘。”
黄如金脸色笑意更深,“索赤,你可愿意入赘?”
在西域,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入赘,哪怕是公主出嫁,也是女方嫁到男方去。可以说,西疆历史上基本就没有过入赘的男人,很多武士宁肯去死,也绝不会入赘女家。
黄如金清楚这一点,所以笑得很是欢快。
没有想到,索赤竟然笑得比她还要欢快。
他看了看黄如金,又看了看阿萨里,问,“我答应入赘,你就嫁给我是把?没问题啊。”
他摊摊手,“什么时候,今天?”
三人对话此刻都是用正常语调,王座极高,下面的人听不清楚。
黄如金忽而有种奸计不得逞反而被人又绕进去的感觉。她又忘了,索赤这人虽然像左烈,但他并不是左烈,这人……毕竟还是阿萨里的亲侄子!
怎么好像一扯到坏事就会怪到巴合察的基因上去呢?黄如金挑眉又望了一眼阿萨里,难道是因为大叔实在太坏了?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阿萨里的另外一只手掌竟又伸到了黄如金背后,看似是兄长一个亲昵的搂抱,其实他手掌在黄如金方才被打中的地方在轻轻按摩。
按摩没什么,但要不要用这么挑逗的指法啊!
黄如金阴沉着脸道,“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先跟我住进王宫里来,三个月后,咱们就把婚事给办了。”
赛马过后照例是要传统的巫祝舞蹈,黄如金先行告退,索赤屁颠颠跟着走了,阿萨里自然也呆不下去,于是皇家人员基本都撤了个干净。
一场赛马带回一个未婚夫,这个收获实在是有点超出黄如金预料之外。
索赤一路都对她虎视眈眈,黄如金忍不住有点忧桑。
她已经够烦的了,居然又搅了一个人进来。
意外的是,就连纳托对索赤的排斥都比阿萨里要强,尽管索赤对阿萨里十分不屑,一贯脾气称不上怎么和善的阿萨里却似乎对索赤没有表达出相同程度的厌恶。难道是臭味相惜?
按照西域的传统,如果当众订下婚事,一般男女会相处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没有异议,就可以结婚了。
黄如金要求入赘,自然是索赤跟着她回宫来。
黄如金住在风雅园里,索赤便就被就近安排在了风雅园的右边。
左边是妮娜,右边是索赤,黄如金感觉自己就好像一颗杏仁,被两块饼干夹在了中央。
更郁闷的是,这回连阿萨里也不管他了。
二月二十九,春雨终于如期而至,宫里的侍女们都拿着瓶子或小盆在屋檐下接雨,初春的第一场雨水往往会被认为是吉祥之兆,这一场雨水会被存起来,放在房中辟邪祈福。
黄如金坐在书房里看书,曲珍也拿着小瓶子出去接雨了,黄如金往窗外一望,对面的湖上烟雨朦胧,亭子中央站了一个人,在远处望着她。
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是谁。
不是阿萨里就是索赤吧,她低头继续看书,并不理会。
片刻之后,她再次抬头,那身影已经消失了。
不知怎的,黄如金心中忽而一惊,她察觉那身影有些熟悉。黄如金立刻从书房里飞奔出来,只是亭子里早已不见人影。
她一时忍不住轻轻喘气,眼睛睁得大大的,朝对面还在接雨的曲珍大吼,“喂,刚刚是谁在这里?”
曲珍在低头接水,她是聋女,自然听不到黄如金在叫她。黄如金一急,竟把这个也忘了。
其实只要稍稍一想,便会发现,那身形,不是阿萨里,也显然不是索赤。
会是谁?
谁会知道她在阿萨里的王宫里?谁有本事知道阿萨里的王宫之中有一座建给黄如金的风雅园,更重要的,谁有本事能够进来?
黄如金伸手往胸口摸了摸,心跳得极快,仿佛要蹦出胸腔。
黄如金一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她从亭子里出来,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索赤正坐在风雅园外面的廊子上看雨。
一整条的走廊上都是在接雨的侍女,大家安安静静地,极为虔诚地跪在地上,将容器捧在手心,等待蓄满。
索赤见她出来,立刻亲昵地过来拉着黄如金和他一起坐下。
黄如金倒是懒得挣脱了。
“我们什么时候洞房?”
果然,她就知道一遇到这男的就没什么好事。
黄如金翻了个白眼。
“不如我们提前洞房吧?我看你也挺喜欢我的,今晚怎么样?”索赤几乎要将黄如金整个人都搂进他怀里,他实在很享受这股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
但黄如金的身上冷冰冰的,他想将她暖和一下,却感觉自己都被她冰得够呛。
“喂,你怎么了?”
黄如金不堪忍受他这样的搂抱方式,终于还是用力挣脱了出来,又白了他一眼。
她最近发现,对待索赤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不用讲话,只消翻个白眼就够了。反正他也听不进去,还省得浪费口水。
这门所谓的口头亲事显然是个儿戏,黄如金已经在筹措回京的事了,这日子越近,她就越焦躁,总是要找些事情来做来平复自己的内心。比方说前段时间参加万历节的赛马,还有如今,答应和索赤这一门亲事。
黄如金隐约感觉,阿萨里其实在赛马那一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巴合察家族子嗣极少,更何况,索赤是乌木王亲子,阿萨里断然是不会让这一支血脉流落在外的,其实抗拒的一直都只有索赤,他一直都不愿意回归王室。
不知是不是因为左烈,黄如金对索赤总有一股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宽容感,她似乎把对左烈的所有歉疚都不自觉转移到了索赤身上。尽管她一直都很鄙视索赤这个人,但时常她也总不自觉会用极为温柔的目光看他,不知这是不是吸引索赤的原因,黄如金觉得,索赤似乎对自己也真有那么几分喜爱。
但他不缺女人,他的滥情和阿萨里有得一拼,黄如金如此一想,又顿时释然。
在离开贡图罗之前,黄如金很希望为阿萨里坐点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阿萨里在帮助她,他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什么,从来也没有需要人呵护的时刻,黄如金所经历的迷茫害怕,一切让她恐惧的东西,他仿佛都提前经历过了。阿萨里就像一盏亲和光明的路灯,总站在前边为她引路。
不知为何,尽管阿萨里总能让她找到正确的方向,看似他早已明白这些道理许久,黄如金却直觉,这些事,这些智慧,他其实也得来不易。很多人总是要在头破血流之后才会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黄如金就是这样的人,阿萨里之前是否也流过很多血呢?
可惜他的狼狈时刻,黄如金从未与他一起经历。
黄如金想得出神,索赤不悦地伸手在她眼前晃,“想什么呢?”
“想你啊。”
的确,她方才也想到了索赤。
索赤顿时又得意地笑起来,道,“我就知道,我这么有魅力的人,谁能抗拒?”
“来……”他把脸伸过来,凑到了黄如金脸庞,“亲哥哥一口。”
黄如金没好气拍了他一巴掌。
索赤这人初看还老实,那是对兄弟,但对女人,这厮根本就是个yin虫。
黄如金总觉得他似乎在还未懂得****之前就已沾惹了花心的毛病,在女人面前的轻松调侃与他和男人一起的正经完全是两个人,他这些举措做得极为自然,简直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恶习难改。
她这一巴掌,并没有当真用力,看上去只像是推开了索赤一般,索赤又是个厚脸皮的人,看黄如金仿佛不怎么生气,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当即便捧着她的脸,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
黄如金是真怒了,刚要站起来,索赤却忽而伸手拉了拉她,黄如金转头一看,妮娜正从对面的廊子过来,皱着眉,看着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