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抬头望去，驱妖法事早已开始。
落龙河的河道在藏龙滩这里变宽不少，官家每年都会找几艘画舫连在一起，当做驱妖法事的会场。
而且为了观看方便，北岸河堤上靠水一侧的柳树都被砍去，又用石头加固了堤坝以防坍塌，河堤的北半边还用粗竹扎起了观景台子。
此时河堤上的人沿岸散开足有三百丈，靠近河面那边是一个挤着一个，就连观景台子都被挤在上面的人压得嘎吱嘎吱作响。
孩子的欢笑声，妇人妒忌的嘟囔声，男人猥琐的大笑以及口哨声响成一片。
“少庄主，看你非得磨蹭，现在找不到地了吧？”
高跟班苦着脸打量四周，忍不住抱怨着。
“继续走一百五十丈，从远处看也是一样。”
高个跟班咕哝道：“那怎么看清脸。”
“脸有啥好看的，最值得看的是身段。”
沈浪嫌其见识浅陋，抬手就想给他一个板栗。
这时身边忽有呼呼风声，一段干枯的柳枝啪地砸到沈浪抬起的胳膊上。
“谁？”跟班首先叫起来。
沈浪没出声，抬头顺着树枝的来向朝斜上方看去，林渊带了俩跟班，坐在堤岸北侧一棵高大的柳树横枝上，正对他挤眉弄眼。
见沈浪望去，哈哈一笑，眉飞色舞地道：“胖子，扶墙我不会，可我会爬树呀。”
沈浪心里正烦，没好气道，“我屁.股后面又没长尾巴。”
“呦，胖子你变了啊，会拐着弯骂人了。”林渊轻笑，“长不长尾巴不重要，重要的是没地了，你看不到台上。
啊哈哈，台上的这些姐姐们，一个个的脸是脸、臀是臀，你看她们舞动时腰肢扭摆，长裙随风，曲线勾勒，啧啧，好看，好看得很。
嘿嘿，过一会要出场的越川姑娘，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啊？”
沈浪瞅了他一眼，不再搭理，耳中听到前面台上传来锣鼓的铿锵，唢呐的顿挫，知道是法事的众生献舞的一环，乞求上神保佑来年妖怪匿迹，让龙洛国众人免受妖患，平平安安。
这众生献舞需十六岁以下的少年男女各十六人同时舞动，按照规定的方位路线进退往复，一曲终了组成个长剑样子的图案方可，跟沈浪在蓝星时，那些大型活动开幕式上的群舞没多大区别。
在这之后，就是一场单人的舞蹈了，那时才最能掀起众人情绪的高点。
因为这次法事安排的独舞姑娘，是青冶馆今年刚刚培养的头牌姑娘越川，就是原先沈浪心心念念的姑娘，目前还未出艺，少有人见。
今年驱妖法事的观众如此之多，大都为了看她而来。
据传这越川姑娘面貌娇美、身段妖娆、语声魅惑、颦笑勾魂，将在独舞之时现身，以悠扬琴声和幽咽萧声相随，演绎上天派来的仙子，助人间众生擒拿祸乱人间的妖孽的故事。
林渊见沈浪不急不躁，有些意外，继续诱惑，“胖子，看你能想出啥办法。嘿嘿，要不了多久，越川姑娘可就出场了啊。啧啧，想想那脸、那胸、那腰、那腿，你可看不到喽。
咦，你怎么还没想到？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明路？”
沈浪懒得理他，这种十几岁的小屁孩，一点沉稳都没有，心里想着诱惑别人，估计还不等别人着急，就会急吼吼地把老底给揭出来。
他不放心上，但他俩跟班却没这样的心性，耳朵里听着前面众人的欢呼，再被林渊提起越川姑娘，心里立时按捺不住，抬头问道：“林瘦子，什么路？”
林渊咧嘴，指了指粗竹观景台下面的空隙，得意大笑：“可以让你家胖子变成头猪，从下面钻过去嘛。我这主意咋样？”
沈浪两个跟班齐声骂道：“干你！”
但转回头来却催促沈浪，“少庄主少庄主，你快快想想办法啊。”
“是啊，少庄主，你看前边都挤成个蛋了，咱们硬挤也挤不进去，怎么看台上呀？”
沈浪这俩跟班，在原身五岁时就陪在他身边，十年来三人感情日厚，尽管主仆有别，但沈浪从来没放在心上，说话都比较随意。
这时他见两人急得像是燎了毛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目光转动打量四周，河堤上不用想了，就这河堤北岸的柳树粗壮高大可以考虑，抬头又见林渊高攀树上挤眉弄眼，遂对俩跟班道：“不愿看侧脸，你俩也学林瘦子当猴子好了。就爬这棵树上去，挡住那家伙的目光。”
高个跟班喜道：“嘿嘿，多谢少庄主，我们爬树，你自己去看侧脸吧。”
沈浪讥笑一声，“看你俩那猴急样，快点吧，免得看不到越川姑娘到时咕哝着烦人。”
俩跟班见沈浪发话，急慌慌跑到大柳树下，抱着树干顺着就往上爬。
矮跟班别看个头不行，但是身子灵活，呲溜呲溜几下爬上树去，找了个枝杈坐稳朝着台上望去。
高跟班有些笨拙，爬了几回，回回都是动不了几下就滑下来，急得直跳脚，大声喊着要矮跟班帮他一把。
矮跟班正看得带劲，嘴里虽是应着，就是不见动静，气得高跟班开口骂娘，不过依然拉不回矮跟班的心思。
最后高跟班没了办法，自己在树下跳起落下，打算抓住树上最矮的那根枝杈，有个借力的地方，用出吃奶的劲也得上去，不能耽误了看越川姑娘。
奈何跳来跳去总是差了那么半扎的距离够不到，头顶上的林渊又故意喊起号子“嗨呦嗨，嗨呦海”，更是让他急得哇哇乱叫。
沈浪被他跳得不胜其烦，气道：“好了好了，我蹲下，你踩着我肩头上去。”
高跟班现在已经被众人的叫好声勾得心痒难熬，也没考虑踩少庄主的肩膀妥当不妥当，满口答应。
‘我这苦命。’
沈浪心里腹诽，动作却也没耽搁，走到树下蹲下身，让高跟班踩上了肩膀。
这次还算顺利，高跟班一下两下到了树上，找个枝杈坐了，兴致勃勃地向台上看姑娘，把帮他的少庄主直接忘到一旁。
沈浪站起身来，也没往前走去看侧脸，就这么倚着大柳树的树干站了，静静地听前方众人的呼喊。
前世见识过那么多大的场面，对于这种小打小闹，他本就没多大的兴趣，之所以来这边转转，只是为了散散心罢了。
这时站在树下，耳中听的是众人的喧闹，心思却不在上面，回顾这几天的经历，又想起沈浪原身那个有些模糊的梦境。
梦里是他晚上独卧凉亭，忽然听到墙头有人喊他名字，看去之时是位面如桃花的女子。
等他欣欣然起身上前时，那桃花面孔却猛然变成了个巨大的蛇头，冲他张开比脸盆还大的嘴，后边就没了任何信息。
但身体也没留下什么伤口，想来这倒霉的家伙很可能是活活被吓死的。
沈浪有些不解，这样安稳的世道，怎么会有大蛇化作的美女？
就算真有，你道行都这么高了，来找我这个连炼体都炼不了的人做啥？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啊。
不过，驱妖法事做了这么多年，每次也就是杀只强壮的野兽，从来没听说杀过什么能变人的妖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