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雁回前去传话后,温润与沈念慈一人抱一孩子,两两对视,蓦地有些无语。
他没想到,已经死去的外孙又能复活。
她没想到,古树传音要她搭救的小丫头,竟是“她”要护的人。“她”借用了消魂锁的黑暗与水属性的灵力、她高阶灵尊的四属性灵力,配合秋儿自然之体的亲和天赋、落晴与“她”的血脉联系,解除了那连她、连温润都无法的奇毒,救了她的孙儿。
“她”救了她两次。一次是那铺天盖地的****和惊雷闪电,她在如云的黑暗里瑟瑟发抖,是“她”坚定地挡在她身前;一次是她违悖族规与人类相爱,古树震怒要杀她以祭先灵,她不怕死,只是不忍放任爱人和一双儿女孤苦存世,是“她”为她求情,成全她一片痴情。
她所有的幸福,可以说是“她”一手给予。
沈念慈抱着落晴,看向温润,“谢谢你,阿润。‘她’是我很重要的恩人,这份恩情,我一定要报答。”
“说什么呢阿慈,这恩我也是承了的,我跟你一起报。”
“迷药和结界的效果要过了。”温润提醒道。灵尊巅峰强者,其精神力自然覆盖周身五十米范围,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瞒过其灵识。
“我们去晨曦院。”沈念慈向温润眨眨眼,除了稳婆外的两人,一醒只会关心秋儿,是没功夫考虑孩子的。
神历三十九万八千九百九十九年五月初九酉时,定州轩辕朗与玉城温秋之子降生,经二城商议,四少名为轩辕睿安,五小姐名为温月,由二城共同抚养,每三年轮换抚养家族。轩辕家与温家大摆流席十日,诏狱三月内不行死刑,略示庆祝。
一周后。酿秋院。
一脸傻笑的轩辕朗斜坐在内室床上靠着床头,未施粉黛的温秋只着单衣,倚在甘愿沦为肉垫的轩辕朗身上,看着内侧两个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的孩子,嘴角慢慢勾起也露出笑意。
扎着小辫的织锦垂手立在床边,瞄瞄眼前这已经差不多持续了一周的非静止画面,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角。
“阿朗,你说孩子睡了这么久都不见醒来,会不会饿?”温秋有些担心。
“啊?我,我不懂这个。不过岳母大人说,孩子吸收了生血丹的药效激发了天赋,需要一定时间的沉睡来融合,应该不会饿吧……”轩辕朗看看温秋,这可真是关心则乱,秋儿是母亲,与孩子有一定的心灵感应,又是六阶药剂师,对药剂的了解远胜于他。生血丹这种八阶药剂他们定州都是藏在宝库里看都不给他看一眼,也只有你们玉城才这么“奢侈”用来固胎,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何况救的是他媳妇,他放鞭炮庆祝都来不及。
旁边立着的织锦没忍住笑出了声。
“秋儿,你可是不相信母亲的药剂能力?”绿芒一闪,正是沈念慈到了。她换了一身宛若春来嫩芽初生的浅绿衣裙,腰间仍是那细细的白色缎带,故作严肃地看着眼前初为人母幸福洋溢的女儿。
一旁的织锦福身行礼。
“岳母大人。”轩辕朗忙跳起来行礼。
“母亲,秋儿没有……”温秋揽住站在床边的母亲的腰,撒娇。
沈念慈揉揉温秋披在身后的头发,笑了,顺势坐在温秋身边。
“咦,孩子要醒了。”沈念慈一坐下,倒是迅速发现了之前三人都不曾发现的事实,立刻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织锦去准备吃食,另外通知门外的雁回去请族长、城主和长老,轩辕七少去请定州轩辕家来客。你们有一盏茶的时间赶得及看孩子的苏醒。”
一盏茶,也就是十分钟。
织锦、雁回、轩辕朗飞也似的消失在酿秋院。
“秋儿,母亲要问你一件事。”沈念慈打发了不相干的人离开,准备说正事。
“秋儿知道母亲想问什么,只是秋儿自己,也不能确定。”温秋阖了阖水晶似的眸子,“秋儿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两处可疑,一处是四年前途径寞州邱家的那次昏迷,来人只有一人,修为在灵帝级别,他没有动手伤我,我却莫名意志昏沉,醒来人已在邱家客居,若不是邱家大少出来寻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温秋拍拍胸口,显然心有余悸,“只是那次您也查过,我的身体一切正常,并无大碍。”
沈念慈也记得,那是温秋二十四岁,修为进入灵王高阶前往神之森寻找魔兽拓印技能,她调皮甩掉了家族派去保护她的护卫,不想却出了事。
“那另一处呢?”
“定州轩辕家。”温秋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母亲的脸色果不其然地黑了下来,“三个月前我去轩辕家为轩辕族长祝寿,酒宴上呈给我的那杯酒……”
“酒里有什么?”沈念慈几乎要疯,这么大的事这丫头竟一声不吭?
“那杯酒是西红花酒,桌上的药膳是甲鱼桂圆杏子羹……”
好家伙一样一样全是孕妇所忌,轩辕家的医师都死绝了吗!
“母亲先别气,我推说身子不适,一样也没有碰,告罪了轩辕族长便先回住处了。”温秋拉住母亲的手,“此事着实怪异,轩辕家纵使再不待见我腹中孩子,也断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加害我,我确实处处小心没有着了小人的道,只是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
是谁在说话?好吵。
落晴皱了皱眉,想要睁眼看看,却险些被亮堂堂的光伤到,只好又闭上眼打算缓缓。
沈念慈看了被子中的落晴一眼,继续追着温秋问,“什么细节?”
“自从定州回家后,怀孕期间我常常觉得腰酸背痛十分辛苦,可之前七个月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我问过母亲,母亲说是孩子成长太快的正常现象……”
沈念慈脸一黑,这倒是自己疏忽了……怀孕生产每个人的状态都不相同,她翻找了许多医术,连她平日最避之不及的九长老都被她烦的害怕,躲她躲得远远的,她,到底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于自信了……
温秋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忙转移话题,“母亲,秋儿觉得还是当细查四年前寞州邱家的那件事为好,轩辕家有阿朗在,应该只是思慕阿朗的姑娘偷偷做主换了膳食,不然也不至于用那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请母亲宽心。”
落晴支着耳朵偷听了这么久,偷偷睁开眼睛,看向声源处。
一白衣一绿衣的二位女子身姿纤细,长发及腰,应该是母女,此刻相倚着在说话。
画面很是美好。
她看着眼前的画面,突然想起之前昏昏沉沉时的梦境来。
不,那不是梦境。那都是她亲身所经历。
短短五年,从父母琴瑟和谐到一夕离散被弃,十岁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父母。印象里双亲的模样早已模糊,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也被表妹无意间点着后丢进了不知道哪条街的垃圾桶,她翻了整整一天,什么也没有找到。
从十岁到二十一岁,同龄人还在象牙塔里幻想未来的颜色,她只能依靠自己努力生活。因为年纪太小去打工,多少次被老板拒绝,她都是愈挫愈勇,比别人更加努力,再怎么样被看不起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她想攒下钱来去找父母,想帮助孤儿院让大家吃好一些,她有好多好多的愿望等着去实现。只可惜二十一岁的癌症确诊和交通肇事,为她充满了戏剧色彩的人生拉下帷幕。
先前面临危险她选择牺牲自己让叶宴先走,既是她对于新生的不敢置信,而下意识选择了逃避,也是为了略微报答那充斥虫蚁的阴暗环境里,男孩不带任何目的的关心。
她是个纯凭感觉处事的人,那种熟悉的安心感,她想要守护,这便足以让她付出一切。
既然上苍愿意给她机会让她重新生活,纵是完全陌生的玄幻世界,她也定然努力,活出一番自己独有的风采来!
前尘种种,皆为序章。
她这般想着,忽然之前眼前一闪,凭空出现了好多人来。
一个笑得像包子褶的白胡子老头儿,九位穿着浅绿衣袍、慈眉善目却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分清楚的中年人,一身暗紫色的少年郎立在他们身后。一共十一人站在床头方向。
床尾方向的人少了许多,只有五人。当头而立的是一位黑衣服老头儿,看起来比包子褶老头严肃许多,身后是三位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姑娘,一位着黑裙,两位着白裙。玄色劲装的青年男子立在最后。
那男子最高,有些黑的面部更是背着光,在落晴的角度看上去,像柱子似的顶住了内室的琉璃灯,衬得他更加黑了。
落晴两眼一弯,无声地笑了。
这不笑倒不要紧,她一笑,室内新出现的十六人,再加上床边的两位女子,十八个人,三十六只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她。
那笑便僵在了嘴角。
正当落晴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时,身边“双胞胎”哥哥轩辕睿安的一声啼哭便如天神下凡解救了她。
难怪她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试问新生的孩子,如何不哭?只是她向来最讨厌哭了,容姨说那是软弱的表现,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张了张嘴,努力做出一副要嚎的样子,到底是丢不了这个脸,没出声。
“小姐。”是橙衣的织锦带着吃食到了,挽救了她要哭不哭的样子。
沈念慈抱过落晴,温秋抱着睿安,织锦递过两只奶瓶,分别送到小少爷小小姐嘴边。
轩辕睿安小嘴一张,睁着葡萄似的眼睛,自个儿吮地爽快。
落晴看着递到嘴边的奶瓶,不太情愿地张嘴叼住。
唔,是鲜奶。带着一股草莓香。还蛮好喝的。
“来,爷爷抱。”
“来,爹爹抱。”
“来,外公抱。”
三声“求抱抱”几乎是同时响起,可怜的轩辕七少被自个儿父亲回身狠狠瞪了一眼,老老实实闭了嘴。
轩辕族长抱了睿安,落晴则到了温润怀里。旁边几个也想抱却不敢出声的人,只能伸长脖子看着,等着前头的族长先过足了瘾。
沈念慈示意雁回上前给小少爷小小姐介绍众人。